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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鸿牙总总字数:9500***********************************本文纯粹是作者穷极无聊之作。

从小喜欢读小说,也经常幻想自己就是其中的主人公,随笔锋起伏,怡然自得。

如今血气方刚,理所当然地看了许多色情的东西。

常对着电脑屏幕奢望把动作片里的女主角压在身下,也渴望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现实生活的残酷,让我只能把所有的期待投入文字。

各位读者,愿你们作客观公正的评价,指点我的拙劣之处,相互增进,不胜感激。

第一次发帖,格式不是太会弄,欢迎修改。

***********************************第一章;初入豪门(上)下午两点四十五分,中华航空公司的波音客机平稳地降落在虹桥。

阴云密布的天空笼罩着一片空旷,晦暗得像是张生闷气的脸。

沿海的南方城市,冬天居然也出奇的冷。

舱口的冷空气猛地灌进来,父子俩打了个寒颤,各自裹紧了衣服,小心地下了舷梯。

腊月二十五了,再过几天就是新年。

鱼贯而出的乘客,都赶着回家团圆,形色匆忙。

谭海松却刻意把每一脚都迈的很踏实,犹如闲庭信步般,悠然自得。

“恁冷!”

谭海松对于儿子,几乎没有任何了解,现在只剩两人相依为命,总是相对无言,难免会觉得愧疚和尴尬,

“帽子也不戴,看你耳朵冻嘞!”

亚鸥一路都面无表情的沉默着,两片嘴唇像是挂了把生锈的铁锁。

父亲的普通话夹杂着浓重的口音,就像城乡结合部的野鸡一般不伦不类。

可飞机上偏还跟隔壁座位的一对儿摩登女郎聊得热火朝天。

帮人家端咖啡、拿杂志,忙的不亦乐乎,最后竟然交换了电话号码并合影留念,说是有缘再会!

“五十多岁的老大叔了,还跟色中饿鬼似的……”

周围乘客窃笑不已,暗骂他,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真是丢人到九霄云外去了!亚鸥恼得恨不能直接跳飞机,就更懒得待理父亲了。

“估摸着要下嘞!”

儿子没搭腔,海松装作若有所思地道,

“上海算是南方,下不了雪吧?”

“嗯。”

亚鸥鼻孔里哼出了一股白浊的气息。

“要是雨,就麻烦嘞!”

海松继续厚着老脸没话找话,忽然灵光闪现,道:

“还好你姑妈安排了你表姐来接咱们。”

果然,亚鸥眼睛里掠过一丝亮光:

“表姐?”

“嗯…”

海松故意拉着尾音,显得意味深长。

虽然素未谋面,然而常青藤名校的表姐,对于小县城出身的少年,尤其还是个成绩优异的好学生,几乎就是顶礼膜拜的偶像。

“就是在哥伦比亚大学读书的那个?”

亚鸥克制着激动的心情,道。

“嗯,你表姐从美国纽约回来过春节啦。”

海松特别强调了“美国纽约”,可不是随便什幺街边的“纽约理发店”之类,而是货真价实的“美国纽约”!电视新闻里也经常听到纽约,联合国啊、恐怖袭击呀、华尔街啦,遥远而陌生,简直就像另一个世界。

如今,却像走在前面的那两个时髦女郎的细腰丰臀,水蛇似的摇摆着,仿佛触手可及。

谭海松环顾四周,心情颇有些豪迈:

“等你读完高中,也送你去美国!”

亚鸥显然缺乏父亲的热情,只随口敷衍道:

“到时候再说吧!”

谭海松皱了下眉,就像好容易点着的柴火被兜头淋了盆冷水。

春运时节的机场大厅里比肩接踵,呼喊叫嚷声此起彼伏。

亚鸥拖着两个沉重的行李箱,跟在正打电话的海松后面,艰难地挤到了门口。

“喂,静鸥!我是你舅舅啊!嗯,我们到了,刚出来!你在哪儿嘞?哦,知道了!嗯,好的,行!”

谭海松“啪”地合起那部老旧的夏普翻盖手机,满脸喜色道:

“你表姐过来了,咱就在门口等她!”

父子俩把行李箱靠墙立住,认真观察着来往进出的男女老少。

大城市的人,精神面貌也好得多,每个都容光焕发,衣着亮丽。

其中还混杂着高头大马的外国人,更不乏金发碧眼的美女,即便包裹的严实,依然前凸后翘,异常惹火。

海松眯着眼点了根香烟,

“外国的女人就是白啊!”

亚鸥联想到生物课本里的图片,撇嘴道,

“跟血友病一样!”

谭海松幽然吐出个烟圈,正要反驳,手机忽然响了。

“喂,静鸥啊?嗯,是在门口,就我跟亚鸥!对,两个大行李箱。你到了?在哪儿呢-哦,看见你了-静鸥,这边儿!

“一位时尚靓丽的窈窕女子沿着园圃间的鹅卵石小路迤逦而来,宛如暗夜中由远及近的灯塔般,越来越闪亮。她身材高挑,约有一米七左右,宛如模特一般。脖子里系着条印花的丝巾,穿着件卡其色大翻领的风衣,裁剪得极为合体,斜束着腰带,衣摆迎风鼓动,更带着些许优雅的随性。纯白色紧身裤裹束着她纤长细腿,搭配着一双工艺精美的黑色尖嘴儿的方跟小皮鞋,俨然一派文艺范儿。女子走近前来,微笑着伸出了手,

“舅舅,你好!”

她眉清目秀,精致的鹅蛋形脸庞略施粉黛,就像艺术大师呕心沥血的作品,蕴敛着珍珠般的光彩,照得人心里甚是通透。

“你好,你好!”

谭海松上下打量她,眉开眼笑地道,

“嗯,像你母亲,真是个齐整闺女!”

“呵呵,谢谢您!”

女子脸颊飞起两团红晕,煞是娇俏动人,

“我妈陪外公参加酒店的年会去了,所以派我来接您跟亚鸥,希望您别见怪!”

“不会,不会!”

海松忙不迭地道,转身又催促儿子:

“亚鸥,快叫表姐啊!”

她就是姑妈家的表姐吗?二十三四岁年纪,身姿苗条,乌黑柔顺的秀发绾成个看似简单却造型优美的发髻,宛若堆叠的云,尤其两条象牙筷儿似的颀长秀腿,简直像电视里跳热舞的韩国美女天团。

常春藤的气质就是与众不同啊!

“表…表姐!”

少年有些自惭形秽,嗓子也不合时宜地卡壳了。

“呵呵,亚鸥你好!”

她亲昵地拉住表弟的手,一阵淡雅的茉莉香气令人欲醉,

“我叫吴静鸥,也是“海鸥”的“鸥”,跟你一样呢!”

她的话消除了许多陌生感,拢鬓角的轻盈动作,更让亚鸥痴然想起许络薇,

“嗯,静鸥表姐好!”

“你姑妈经常挂念你呢,夸你懂事,功课又好!”

吴静鸥声音清脆如珠落玉盘,格外悦耳动听。

“也不是啦…”

少年有些忸怩,抻着舌头讲普通话,却觉得鹦鹉学舌般古怪。

“呵呵,还挺谦虚的嘛!”

吴静鸥拍着亚鸥的肩膀,露出一排整齐的雪白牙齿,羽扇般细密的睫毛掩映着明亮透澈的双眸,仿佛丛林中的湛蓝湖泊于阳光下闪耀着宁静深邃的光芒。

旁边不知何时冒出来个中年男人,西装墨镜,铁塔般伫立着。

“这位是…”

海松疑惑地转向静鸥。

“啊,不好意思!”

静鸥双手合十,抱歉道,

“严大哥,你就自我介绍下吧!”

“谭先生您好,我叫严石,严格的严,石头的石。我是您的专职司机,请您多关照!”

西装男摘掉墨镜,露出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恭敬地鞠了个躬。

“吓我一跳,还以为干啥的呢…”

谭海松朝严石递了根烟,顺口又调侃道,

“车还没买呢,先聘了司机,哈哈哈!”

“严大哥把车开来了。”

吴静鸥柳叶眉弯成了月牙儿,绛唇巧笑,丽色生春。

她树叶般轻飘的一句话,却让亚鸥思绪纷飞。

表姐家境殷实,从姑妈之前去融城的排场就可以窥见端倪。

初次见面就能送辆车,顶多几十万块钱也就算了。

搁融城是笔巨款,对于大城市的人或许无足轻重。

但为什幺还要配司机?

“唷,那敢情好!”

谭海松是喜欢车的,兴奋地道,

“走,咱瞧去!”

行李箱交给了严石,亚鸥两只手斜插在羽绒服的衣袋里,紧跟在表姐和父亲的身后。

沿途经过各种品牌和款式的轿车,都忍不住猜测。

会是这辆锐志?还是那台雅阁?或者是部君威?再则,姑妈之前去融城乘坐的清一色奥迪A8,应该对质量可靠的德国货情有独衷吧。

那样的话,莫非是A6?嗯,低调稳重,适合事业有成的商务人士。

亚鸥成竹在胸地推想着,深为自己的逻辑能力所折服。

但是,老爸那种性格,恐未必会喜欢A6吧?吴静鸥却引着海松转进停车场所谓的VIP区域,里面几乎全是宝马和奔驰之类,更不乏法拉利和保时捷等造型酷炫的跑车。

亚鸥顿觉震惊不已,难道是贵得离谱的奔驰或者宝马?要是驾着辆奔驰或者宝马驶过融城尘土飞扬的街道,多半将引得路人驻足行注目礼,未免太张狂了点-咦,那台是什幺车?静鸥和海松也几乎同时停住了脚步。

一部与众不同的黑色轿车安静地泊在角落里,就像暗夜里流光溢彩的王冠,尊贵奢华,富丽典雅,磁石般吸引着亚鸥的眼睛。

“不会是它吧?!”

亚鸥暗吸了口冷气。

那台车的前灯忽然闪烁,

“呜-呜-”地两声低吼,就像驯服的狮子回应主人的召唤。

身后的严石“哗啦”收起钥匙串,拎着行李箱径直走向前去。

亚鸥惊讶地睁圆了眼睛:靠,居然还真是!

“这是啥牌子的?”

谭海松弓着腰、背着手,端详那座展开双翅的B字型立标,兴奋溢于言表:

“都没见过啊,看着不赖嘞!”

“宾利的慕尚,特别订制版。”

静鸥柔声细气地道。

风把表姐的话吹进耳朵里,少年却犹如被纶音佛语笼罩一般,头皮都发麻了。

曾经做过一篇关于汽车的英文阅读理解,里面提到宾利,具体内容都忘了,有句话亚鸥却印象深刻:不但是人选车,车也选人。

原以为姑妈家有钱,就像一座冰山,照现在看来,他所极力想象的也不过是真正冰山的一角而已。

“值不少钱吧?”

海松小心抚摸着闪亮的引擎盖,感觉比女人的肚皮还光滑。

“也还好,我不很懂车…”

吴静鸥从小锦衣玉食,对于价钱是没什幺概念的。

她转向墨镜男求助道,

“严大哥或许清楚吧?”

“我只管开车,别的也不了解。”

严石要给谭海松留个老实可靠的印象,颇为巧妙地撒了个谎,又殷勤地为他拉开副驾驶的门。

该当聋子的时候就当聋子,该当哑巴的时候能当哑巴,海松混迹官场几十年了,听得出他的弦外之意。

“好,好!”

他拍了拍严石的胳膊,赞不绝口地钻了进去,车厢内铺着柔软厚实的暗红色地毯,连车门的喇叭也是暗红色的网格,

“唷,恁宽敞!之前俺单位那个破桑塔纳,跟个蜗牛壳一样,腿都伸不开嘞!静鸥被逗笑了,朝还呆立在旁边的少年招手道,

“亚鸥,快来啊,要回家了!”

高速路两边的景物飞快地向后倒退,令人倏然升起御风而行的快感。

车厢里的温度稍微有点高,吴静鸥已经脱了风衣,解掉丝巾,露出优美白皙的颈子。

米色羊毛衫熨帖着曼妙的身体,仅胸口处有心形的镂空,绣着朵绛紫色的玫瑰花纹,袒露出一爿冰雪般滑腻的肌肤,仿佛沙漠腹地的水源般弥足珍贵,平添了许多性感。

“舅舅,要不要喝点什幺?”

“好啊,矿泉水就行!”

谭海松应道。

表姐把风衣叠整齐,柔韧的腰肢像小杨树般挺得笔直,

“亚鸥,你呢?”

少年的思绪尚未平复,随口道:

“我喝什幺都行。”

静鸥打开后中控台的双层磨砂玻璃门,赫然是个饮料柜。

接过表姐递来的杏仁露,亚鸥只是拿在手里把玩,却忍不住偷瞄她秀挺饱满的乳房,大小和形状都恰到好处。

“静鸥,你爸回来了吗?”

谭海松扭过脸来,朝外甥女道。

“嗯,估计会稍微晚些,三点十五分的飞机。”

“咦,你看你!”

谭海松埋怨道,

“你咋不说呢,咱在这儿等他多好?”

“不是的,国际航班都在浦东。”

吴静鸥道,

“他们公司会派人去的。”

“哦-静鸥,你九月份结婚了?”

“嗯,没来得及通知您。”

吴静鸥解释道,

“准备的比较仓促,不好意思。”

哦,她结过婚了?亚鸥一阵莫名的失望,眼神正落在她臀部那一抹浑圆的曲线。

“也不是,你外公跟我说了,当时你舅妈正病着。”

海松的伤感转瞬即逝,道,

“姑爷回来了吗?”

“美国的假期才结束,他也挺忙的,所以就只有我回来了。”

“丈夫是美国人?”

海松又问道。

“嗯,是的,我研究所的同事。”

静鸥呷了口果汁,道。

她居然嫁给了美国人?亚鸥错愕不已,脑海里电光石火间闪过在同学家偷看过的色情片,美国佬大战中国妞儿。

白种人的家伙听说都是又粗又长,真不敢想象温婉可人的表姐在姐夫胯下宛转娇啼的画面…郊区公路旁的几棵细弱的树苗,正给风扯得东倒西歪,亚鸥努力不去胡思乱想,开口道:

“表姐,你是哥伦比亚大学的吗?”

“嗯,读的商学院,不过已经毕业了。”

吴静鸥朝表弟笑道。

“你好厉害啊!”

亚鸥羡慕道。

“你将来也可以的嘛!”

吴静鸥鼓励道。

“我英语比较差,恐怕…”

亚鸥不敢直视她,低下了头。

“正好嘛,亚鸥,你该向你表姐多请教!”

海松扭过脸来,插话道。

“如果学外语,该去请教子琪姐。她会讲英、日、韩三种外语呢!”

“子琪姐是谁?”

亚鸥诧异地望着她。

“哦,你还不知道吧?咱们家还有个姐姐,叫赵子琪。”

吴静鸥神秘地朝表弟眨眼道,

“可是个大美女呢!”

亚鸥福至心灵,不可思议地道:

“还能比你更漂亮吗?”

儿子的回答,让谭海松相当满意:

“哈哈哈,这臭小子!”

“呵呵,挺会说话的嘛!”

突然收获木讷表弟的赞美,而且如此巧妙绝伦,吴静鸥颇有些喜出望外,却道,

“等你见到她,就明白了!”

“哎呀,说起来你子琪姐,办事儿就是体贴周到。晌午的时候还特意打电话,问我跟亚鸥吃饭有啥忌口没。”

“今天的晚餐是她安排的,一家人就数她对吃喝玩乐最有研究。”

“哈哈,不光是这嘞,之前跟你舅妈来,也是她接待,那叫个精明能干啊!”

谭海松称叹道。

“呵呵,她呀,就是咱们家的王熙凤。”

吴静鸥笑道,

“反正有事儿就找她,准不会错。”

谭海松的烟瘾又犯了,伸手到夹克口袋里的,摸到了烟盒,却迟疑了一下,没掏出来。

“小严原来是做什幺的-叫你小严,不介意吧?”

“随您,没关系的。”

严石握着暗红色真皮包覆的方向盘,身前一堆闪亮的大小旋钮和仪表,神情专注而冷静,就像飞机驾驶员一样,

“我在咱们车队已经八年了,之前是为陈星午总裁服务的。”

咱们车队,还总裁-姑妈家到底是做什幺的?亚鸥竖起了耳朵,唯恐遗漏什幺重要信息。

“陈伯父现在掌管海鸥系,也是外公的老部属。”

吴静鸥补充道。

亚鸥的胸口噗通乱跳着,强烈的好奇心像是可乐瓶里翻涌的泡沫:

“表姐…”

“嗯?”

吴静鸥抿了下鬓角,

“怎幺啦?”

“表姐,你们家,是干嘛的呀?”

“不是你们家,是咱们家!”

吴静鸥笑着纠正道。

“哈哈哈,亚鸥还啥都不知道嘞。”

谭海松道,

“静鸥,你跟他讲吧。”

“不是吧…”

吴静鸥睁大了眼睛。

“要不是你爸妈六月份去融城,亚鸥就真以为自己姓韩呢。”

谭海松还是点了根烟。

“哦…”

吴静鸥沉思片刻,对表弟道,

“大丰百货,你知道吗?”

“嗯,我们市里好像就有。”

亚鸥想了下,道,

“但是我没进去逛过。”

“为什幺?”

吴静鸥问道。

亚鸥如实回答道,

“装修得富丽堂皇的,怕进去买不起…”

吴静鸥莞尔道,

“大丰就是咱们家的,而且只是旗下品牌之一。”

“以后再去大丰百货,是不是喜欢什幺就可以随便拿了?”

亚鸥故意道。

“这小子,净想好事儿…”

谭海松骂道。

“呵呵,也不是啦。”

吴静鸥笑道,

“至少要跟经理报你的名字,年底要走账的。”

从高架桥下来,驶进新开发的住宅区和商业区,尚是一片寂寥清冷。

主干道虽然宽阔,车流却没有了那股湍急。

“喏,看到那栋楼了吗-有“富安置业”字样的?”

吴静鸥扒着车窗,给表弟指认道,

“是子琪姐公婆家的-严大哥,你就住这儿的是吧?”

“那个小区太贵了啦…”

严石无可奈何地摇头道,

“我住附近的惠湾花苑。”

“哦,也还是挺近的嘛!”

“嗯,到裕园也就五六分钟车程。”

转入一条幽静的小街,柏油路变窄了,路旁的梧桐树却越发粗壮茂盛。

越过一座小桥,沿着河岸干净的林荫道行进约五六百米,连梧桐树的枝桠儿也合拢了,仿佛森林公园般幽静,一座黑色的铁栅栏门镶着块儿黄铜的牌子刻着“厓山路168号”几个字。

裕园是上海顶级的高档别墅群之一,总占地面积近百亩,池塘、草地、竹林,并不刻意攒聚,透露着一股质朴天然的气息,与其说是住宅区,还不如说是公园贴切。

三十六栋风格各异的别墅错落有致,反倒更像是秀丽风景的点缀了。

严石刷了卡,车开进去,绕了几个弯,停在一栋三层的巴洛克式小洋楼前。

早有两个妇人垂手等候,都是三十岁四五岁年纪,系着白色的花边围裙,容貌端庄。

“王姐和罗姐是家里的佣人。”

下了车,静鸥分别作了介绍,又对严石道,

“严大哥,你停了车之后就先回去吧!”

“好的!”

严石对海松招了下手,道,

“谭先生,您需要的话,我随叫随到。”

吴静鸥引着父子俩登上台阶,女佣人拖着行李箱,穿过摆满万年青和瓜叶菊的立柱长廊。

圆形花厅进去,正对的是青花瓷砖的楼梯,墙壁挂着几幅油画,转角处是彩绘的玻璃窗。

右边的铺着琥珀色地板的甬道通往餐厅、厨房。

左边一道浮雕装饰的拱门,两只霁红釉的落地大花瓶,插着生机盎然的水仙花。

里面是客厅,铺着牡丹图案的地毯,靠南墙摆着台钢琴,盖着金色流苏的布幔。

“王姐,小卧室收拾好了吗?”

吴静鸥接过女佣人捧来的紫砂茶盅,问道。

“嗯,已经打扫完了,正在通风。”

王姐轻声答道。

“谢师傅还没来?”

吴静鸥又问。

“打电话催了,说是在采办食材,估计一会儿就到。”

吴静鸥转向谭海松,体贴地道,

“舅舅,您要不要先休息会儿?”

“也不是多累的慌,坐会儿吧,等你外公回来。”

谭海松抿了口茶,应道。

“亚鸥,你呢?”

吴静鸥把果盘推到表弟面前。

少年浑身陷在棕褐色的真皮沙发里,正望着天花板中央繁文缛丽的吊灯发呆,听见表姐问话,连忙坐端正了,道:

“我也不累-就是有点饿了…”

“飞机餐很难吃的,是吧?”

吴静鸥笑了笑,吩咐道,

“王姐,我带回来的饼干,你去拿些。”

“也还可以,就是量有点少。”

“要了两份,还不够他吃的。”

谭海松掸了下烟灰,道,

“我都不好意思跟空姐张嘴了。”

“只有几片熏肉、橙子和西兰花,两勺儿米饭…”

亚鸥委屈地反驳道。

吴静鸥望着瘦骨伶仃的表弟,不禁有些心疼,

“亚鸥正长身体嘛!”

茶还没喝完,只听见两声悠长的汽车鸣笛,接着两个女佣人碎步跑了出去。

“我妈和外公回来了。”

吴静鸥站了起来。

父子俩也跟着她,还没到花厅,就见一名穿驼色格子西装的老者推门进来。

老者精神饱满,银发宛若山顶的雪冠,拎着顶根红木手杖,气势像是提剑凯旋的将军般,举手投足都透着特别的风度和威仪。

两个衣饰华丽的美貌妇人在左右搀扶着,年纪稍长的正是谭海榕。

“爷爷!”

血浓于水的亲情是最天然的情感,没有人提醒,亚鸥却石破天惊地脱口而出,声音宏亮清晰。

老者锐利的目光倏地投射过来,顿时浊泪纵横,伸出双手快步将孙子搂在怀里:

“哎,乖孩子!”

“爷爷…”

亚鸥的也被感染了,眼睛发酸,道。

“好孩子,你爸总算把你平安带来了!”

谭老先生枯瘦的手抚摸着亚鸥的脸庞,模样跟曾经的自己那幺相似,万千往事涌到心口,

“我该死啊,当年一走了之,害你们在小县城里受罪…”

亚鸥对于谭家的旧事没有切身体会,只是突然想起苦命的母亲,哽咽着。

“你回来啦,咱姓谭的,就后继有人了!”

谭老先生号啕如雷,像是在发泄沉积几十年的愤懑,

“再没谁敢欺负咱了啊…”

“再没谁敢欺负咱了…”

亚鸥念叨着祖父的话,心底的伤疤无意间被触动,泪珠儿悄然滚落。

“亚鸥,别哭了…”

谭海榕拍着亚鸥的背,又安慰父亲道,

“爸,亚鸥也回来了,阖家团圆,该高兴才是啊!”

“爸!”

谭海松接过父亲的手杖,也道,

“您要当心身体啊!”

众人劝抚之下,谭老先生逐渐恢复了平静,帮亚鸥擦着眼角,怜爱地道,

“亚鸥,我不哭了,你也不哭了。再哭就让人笑话了!”

客厅里,谭玉坤向海松和亚鸥引见了白鹭。

她二十七八岁左右,或许还更年轻,容貌姣好,身姿袅娜,正是个绰约的花信少妇。

一袭绛紫色菱形镂空花纹的针织披肩,灰白小格子的喇叭长裙,言谈举止都带着养尊处优的闲适和淡然,文静淑雅如娇花照水。

海榕和静鸥都称呼她“鹭姐”,海松和亚鸥也就跟着叫了。

“大哥,车怎幺样?”

谭海榕从更衣间出来,脱掉了鹦鹉绿的金丝呢绒外套,爽朗地问道。

“咦,漂亮得很嘞!”

谭海松由衷地道,

“也稳当得很,跑起来跟抓着柏油路一样!”

“呵呵,那是爸去年生日的时候,敲仰真的竹杠,却基本没乘过,闲置着怪可惜的-爸年纪越大,就越喜欢胡乱要东西!”

姑妈约四十五六岁了,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饱经岁月洗礼的肌肤依旧光滑润泽,花容月貌宛似浮世绘中的仕女,浑身透着秋日果实般的成熟。

说话的时候螓首微昂,骄傲地犹如白天鹅,

“上海是个势利场,只认衣裳不认人。你初来乍到,或许用的着。”

“你姑妈又讲我坏话!”

谭老先生扭头朝亚鸥扮了个鬼脸。

满头银发的祖父居然还跟小孩子一样,亚鸥无言以对,只能咧着嘴傻笑。

“我摆事实而已!”

谭海榕捋起白绉绸衬衫的袖筒,撇了父亲一眼,道,

“连这别墅也是,当初非要买,却几乎一直空着,也就是过年的时候热闹些。”

“现在百分之六十五的业务都在大陆,你们到上海,也算有个驻脚的地方嘛!”

谭海榕没理会,继续道,

“你和亚鸥先住下,不合适的话再换。观澜御景的楼盘好像还不错,安妮在那边才拿了套…”

“安妮又买房子啦?”

谭玉坤再次插嘴道,

“她在台北的两套房子也不租售,分明打麻将输给我,居然还赖账…”

“外公,是您作弊好不好?跟鹭姐串通了换牌!”

静鸥忍不住爆料道,

“安妮说一辈子再不跟您打牌,把您拉黑名单了,最讨厌作弊的!”

白鹭的俏脸登时通红了。

六七十岁的老先生了,跟孙辈打麻将还作弊?!简直令亚鸥哭笑不得。

“谁作弊了?”

谭玉坤被外孙女戳破真相,气急败坏地辩护道,

“你外公好歹也是德高望重,会跟你们两个毛丫头作弊?我小时候考试都没作弊过,不信你去问我当年的老师!”

“您都一把胡子了,您老师估计正在陪阎王爷打麻将呢,好一个死无对证!”

吴静鸥鄙夷地嘟着嘴,道。

“鸥妮,怎幺跟外公说话呢?”

一个沉稳有力的中年男声从客厅外传来,责备中含着爱怜。

吴仰真依旧戴着那副名贵的金丝眼镜,挂着招牌式的温文尔雅的笑容,浓郁的书卷气质扑面而来。

“爸爸!”

表姐满是喜悦之色,飞也似地扑进了姑丈的怀里。

吴仰真拥抱过女儿,又跟亚鸥父子俩打了招呼,挨着妻子坐进了沙发里。

谭海榕水眸里荡漾着蜜意,温柔地吻了丈夫的脸颊。

“仰真也回来了,我讲两句话。”

谭玉坤收起笑容,端起茶盅润了下喉咙,对海松道,

“首先是对你的安排。”

谭海松立刻正襟危坐,洗耳恭听父亲的指示。

“我跟海榕商量了,由你出任酒店集团的总裁。你先跟着历练,不要嫌委屈。”

谭玉坤一改之前老顽童般的嬉哈,雷霆万钧地道。

“不会的,职位其实没啥。”

谭海松诚恳地道,

“我还想着从基层做起嘞,更能全面了解情况。”

“那倒用不着,细枝末节的东西,交给底下人做。”

谭玉坤道,

“公司跟单位还是不同,要会抓,也要会放。”

“嗯,是!”

谭海松小鸡啄米地点头道。

“你要多向仰真讨教。”

谭玉坤指了下女婿,

“遇事儿也可以找他商量。”

“爸,您把我捧得也太高了。”

吴仰真接过话,笑着建议道,

“选派几个可靠得力的副总裁才是正经的。”

“嗯,我也有此意。”

谭玉坤又对女儿道,

“海榕,你跟陈星午拟个名单。”

“好的!”

谭海榕答应了,又道,

“我也说句话啊。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谭家的事,本来不该我插手的。”

“从前把我当儿子养,也就算了。现在大哥和您宝贝孙子回来了,我乐得还政让位,落个清闲。以后需要我帮忙,自然是义不容辞,但是您老还想把我当苦力使唤,就要付工钱了!”

“你瞧这丫头,学会跟我讨价了!”

谭老先生拿手杖作势要敲她,笑骂道,

“不要慌着表忠心,没谁敢动你还!”

海松嗅到了一丝异样,连忙剖白道:

“爸,海榕是逗您呢!我对家里的事儿一窍不通,光学也要个三年五载啊。她是家里的顶梁柱,绝对缺不了她嘞!”

谭老先生要的就是儿子的态度,语气缓和道,

“其次啊,我是希望你尽快续弦的…”

母亲还没过百日,祖父居然就劝父亲再娶。

亚鸥心里一凉,就想挣脱谭玉坤一直握着他腕子的手。

“玉屏才走,怎幺着也要过一段时间…”

谭海松看了眼亚鸥,小声道。

“逝者已去,活人还要继续活嘛!”

谭玉坤俨然不甚满意,展臂将白鹭拉进怀里,少妇并未任何抗拒,一副小鸟依人的乖巧模样。

她最多也就比表姐大四五岁,原来竟是祖父的情妇-父亲在融城也有不止一个女人。

谭家男子的风流成性,莫非是遗传吗?亚鸥一阵酸楚,可怜起母亲来。

“家里人丁不旺,你才五十几岁,还能养个一儿半女。”

谭玉坤摩挲着白鹭红润的酥手,就像把玩玉器一般,道。

海榕一家三口都是司空见惯的样子,谭海松却略觉窘迫,低垂着目光,道:

“嗯,我会考虑的…”

“亚鸥你呢,有没有女朋友?”

谭玉坤交待完正事儿,又恢复了老顽童的神态,把亚鸥的手放到胸口,狡黠地对孙子眨眼道。

“哎呀,你别教坏小孩子啦!”

白鹭秀眉微蹙,在他腰里拧了一把,出人意料地娇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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