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言飞几乎每天下午都会到宿舍来找言笑,而后者总是避而不见,于是言飞便一直站在宿舍门口等,直到宿舍关门熄灯才垂头丧气的离开,第二天下午还是照常出现在宿舍门口。
言笑如果下午没课,就会躲在寝室里不出来,晚饭也不去吃,如果下午有课,下了课就去自习室自习,直到言飞离开才从后院翻回寝室。
最初言飞打过几通电话,言笑都直接挂掉了,后来干脆关机。
同寝室的人都知道言笑在避开自己的父亲,可没人敢问言笑为什么,因为他的脸色一直都难看得吓人,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得罪他。
只有言笑自己知道,他不想和言飞见面,是因为害怕言飞又问他妈妈的地址,而自己很有可能会不忍心而告诉他……言笑无法想象爸爸和妈妈再次在一起的情景,那将会宣告他感情的彻底终结。
那天言笑下午没课,靠在寝室的床上看书,眼角却时不时的飘向窗外,显然心思根本就没有放在书上。
刘健睡完午觉刚刚起床,揉着惺忪的眼睛来到窗户边上往外看,这几天以来已经熟悉的那个身影果然像往常一样站在寝室门口的树下。
烦躁的抓了抓后脑勺,刘健大声嚷嚷起来。
“哎呀!我受不了了!干脆我下去跟门房说一说让你爸进来好了!”
“你少多事!”
放下手中的书,言笑冷眼瞪着刘健。
跑到言笑旁边坐了下来,刘健一脸痛苦状,
“我是不知道你和你爸之间在闹什么别扭啦!可是你爸一直这样很可怜诶!像我这种心地善良的人实在是看不下去啊!”
“哼!”
冷哼一声,言笑转过脸去,表示不想再和他多说。
见言笑冷淡的态度,刘健竟难得的有点生气起来。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不管怎么样对方可是你爸诶!他每天下午就来这里站岗,晚饭也不吃,一直站到晚上11点钟,这几天下来人都瘦了一圈!你爸年纪也不轻了,手上还打着石膏,再这样下去非病倒不可!”
言笑仍维持着背对刘健的姿势,肩膀却微微的颤抖起来,渐渐的,越来越激烈,一把拉过脚边的被子紧紧的捂住头。
刘健吓了一跳,但又不敢随便去扯言笑的被子,只能站在床边急得直跺脚。
“喂!你不是在哭吧?我随便说说的,你别难受啊!……别用被子捂头啦,憋坏了怎么办!”
那天晚上,言笑一句话都没再说,也没有从床上起来,只是一直睡着。
刘健想找他讲话,但又怕惹他不高兴,最后只有放弃了。
第二天一大早,刘健才刚刚起床就看到言笑背着个行李包准备出门。
“咦?你要去哪啊?”
伸手挠了挠睡翘了的头发,刘健看着言笑换鞋。
“我有事出去几天。”
避开刘健的问题,言笑整理好行装,想了想,把手机拿出来放到抽屉里,然后开门出去。
走到门口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
“你跟我爸说一声,我这几天不在这里,让他别来了。”
还没等他回答,言笑便转身走出门去,刚走到走廊里,身后便传来刘健叫嚷着的抱怨声。
“那种事情你自己去说啦!”
坐在通往另一个城市的火车上,言笑的心情无比复杂。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想要去见妈妈,可是心中却有一个强烈到无论如何也无法抑止的欲望,想要去看看她,那个生下自己,抛弃自己,抢走自己的幸福,却曾经深深疼爱着自己的女人……想看看言飞一直无法忘怀的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心里不停的想象着和妈妈见面的情景,见了面应该跟她说些什么呢?——动情的叫一声“妈妈”,然后和她相拥而泣?抑或是开朗的笑着对她说“虽然你抛弃了我,可我还是忍不住来找你了”?——越想心里越紧张,最后竟然开始有点害怕和她见面了。
在火车站拦了一辆计程车,向司机报出了那个在心里念过无数遍的地址。
经过半个小时的车程,计程车在一栋公寓前面停了下来。
这栋公寓不算豪华,可是却看得出来是刚建不久的新房。
正要进去,却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从门栋里出来,这个女人打扮得很整齐,虽然已经不再青春靓丽,可是得体的打扮,成熟的气质都使她看起来别有一番风韵。
言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女人在看到言笑的同时也愣住了。
眼睛紧紧盯着他的脸,久久不愿离开,涂着浅色口红的嘴唇渐渐颤抖起来,良久才用不稳的声音问出试探的话。
“……你是……笑笑?”
“嗯。”
简单的应着,言笑自己都没想到在面对母亲的时候会表现得如此平静。
“笑笑!”
女人扑过来一把抱住言笑,激动的泪水决堤般的涌了出来。
言笑没有动,任她紧紧的抱住自己,任她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衣服,看着女人痛哭的样子,言笑的心也渐渐松动了,好像自己这些日子以来,集聚在心中的阴郁、痛苦都能随着她的泪水一起宣泄出来一般。
等她慢慢停止哭泣的时候,言笑扶住母亲的肩膀,用手指擦掉她眼角的泪水。
眼前的这个女人,五官娟秀,可以看出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人,眼睛和嘴巴的神韵确实和自己非常相似,可是并没有言笑想想中的那么像。
看着她被泪水打湿的脸,言笑露出安抚的笑容。
“妆都哭花了,等下还要出去的吧?”
陈淑平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从儿子怀里退出来,眼睛和脸都有些发红。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仰起头才能和儿子对视,陈淑平的眼里充满了感慨。
“十四年了,我们整整十四年没见了……没想到你长得这么高了……”
说着眼泪又要流出来,
“这些年来,我几乎每晚都在想你,我,我对不起你……”
再也忍不住,陈淑平再次掩面哭了起来。
正想着要怎么安慰她的时候,陈淑平的手提袋中响起了手机铃声。
擦了擦眼泪,勉强稳住自己的声音接了电话。
“嗯,我就快到了,好,……还有一件事……我想让你见见我儿子。”
挂上电话,女人望着言笑羞涩的笑了笑,
“是我正在交往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