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到公司后,给杨文祥打电话,询问什么时候到山区去。
他说:
“下午两点准时出发,七点到青山县吃晚饭。”
下午两点,杨文祥的丰田越野吉普准时开到了金皇广场门口。
我在他身边副驾驶的位置上还没有坐稳,吉普车吼了一声,在广场门前划了一个优美的圈,就冲到了马路上。
吉普车驶出市区之后,我说:
“山货落实得怎样了?”
杨文祥说:
“青山县政府正为山货销路不好发愁,听说我们要收购山货,还不全力以赴支持?你放心,用不了几天,他们就会打包发到港口装船。”
我说:
“你真厉害。”
他说:
“不是我厉害,是钱厉害。成交额几百万对于一个贫困县来说,不是个小数字。瞎子见钱眼也亮,有钱赚谁不积极?”
吉普车驶上了山区的公路。
山区的公路一面是怪石嶙峋的山坡,一面是陡峻的峭壁,我不敢再和杨文祥说话,怕他分神,把车翻到深渊里。
但是他却毫不在意,依旧谈笑风生。
他说:
“今天晚上吃了晚饭,县土产公司会安排我们去崩锅。”
我说:
“什么叫崩锅?”
他说:
“连崩锅都不懂,土了吧?农民了吧?崩锅就是打炮,泡妞。”
我说:
“靠!你就直接说嫖娼不就得了,还他妈的崩锅!”
谈到打炮他兴奋起来,说:
“高山出俊鸟,山区有好多女孩真漂亮。”
山区的天比平原黑得早,我们到达青山县的时候,太阳已经被高山挡住,街道上的路灯已经发出了昏暗的光。
吉普车驶进县宾馆,早在这里等候的土产公司经理和分管外贸的副县长立刻围了上来,热情得几乎要把我们燃烧。
大家在酒桌边分宾主坐定,主人的位置还空着,副县长说:
“今天我们县长也要来,县长刚才来电话说,会议一结束就马上过来。”
我们等了一会儿,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推门进来,县里的人呼啦一下子都站起来。
这时我才知道,青山县的县长原来是个女人。
这个女人有一种优雅大方的美丽,脸上五官端正,眼睛炯炯有神,只是皮肤不算白皙,这可能是山区的骄阳、劲风长年累月照射和吹拂的结果。
她递给一张名片,上面写着:青山县县长、中共青山县委副书记褚玉芳。
酒宴开始,褚玉芳端起酒杯,说:
“真诚感谢罗总经理和市外贸的杨科长光临本县。”
随着叮当的碰杯声,我和杨文祥的一杯白酒就倒进肚子里。
褚县长敬了三杯酒,副县长马上站起来敬酒。
接着是县土产公司的经理敬酒。
三圈下来,我和杨文祥就喝了差不多三四两酒。
接着他们又要发起第二轮攻击。
我发现他们是有组织有计划地要进行车轮站,就站起来,让服务员倒上了三杯酒,说:
“我酒量有限,只能敬一杯酒,感谢县领导和先土产公司大力支持。”
我一饮而尽。
服务员马上又过来给斟酒,我说:
“我不行了,再喝就钻到桌子下面去了。”
副县长说:
“还没有开始喝你就不喝了,这哪行!喝不了也要喝。我们青山县的规矩是:宁可伤了身,不能伤了心!喝!”
我已经没有退路,就大着胆子说:
“喝!酒逢知己千杯少,谁先喝醉谁拉倒!”
随着杯子清脆的碰撞声,我我们把酒倒进了肚子。
在青山县人的凌厉攻势下,我和杨文祥都喝得醉眼乜斜。
两位县长离席后,土产公司的经理对杨文祥咬了咬耳朵,杨文祥把我叫到一边,说:
“今天他们安排了我们洗澡――其实就是打炮,咱们一起去。”
我不想去嫖娼,但是又不便拒绝,就说:
“实不相瞒,我身边有四五个女人天天要照顾,身体已经被淘空了。今天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你们就把我当个屁――放了我吧!”
杨文祥说:
“操!情人哪有婊子有味道,别废话,赶紧跟我走!”
我哀求说:
“你就行行好,让我的小弟弟歇一天吧!”
杨文祥看我一再谢绝,只好对土产公司经理说:
“这小子情人太多,身体垮了。”
他们走后,我在县宾馆花木扶疏的院子里随意遛跶,好挥发一下酒劲儿。
被一群人簇拥着要上车的女县长褚玉芳看到我,惊异地说:
“你怎么没有跟他们去洗澡,放松放松?”
我说:
“我这个人缺少诗情画意,去了只能让他们煞风景。”
褚玉芳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
“那就早点休息吧。”
说完她钻进汽车。
汽车轻盈得如同没有分量一样开出了宾馆大院。
第二天县土产公司安排我和杨文祥到山上打猎,同时观光山区的秋色。
山区的秋天姹紫嫣红,如诗如画,到处令人驻足瞩目,留恋忘返。
杨文祥这厮可能已来这里多次,对这里的美景熟视无睹,一直和土产公司经理等人忙着打猎。
他们的枪法也的确可圈可点,不倒半天,就打了两只野兔,四只山鸡。
回到时宾馆离吃完饭的时间还早,我们就把猎获的野味交给厨房煎炒烹炸,几个人回到房间休息。
我刚刚把自己放倒在床上,就听到敲门声。
女县长笑吟吟地进来,说:
“累坏了吧?”
我说:
“不累。山上的风景真美。”
她说:
“今天你们去的地方还不是最美的地方,明天我带你们到我们新修的水库去看看,那里山重水复,才是美不胜收。”
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她说:
“什么?民办教师包围了县政府,要求发工资?你让他们再等几天,我们卖了山货就立即补发工资……县财政没有钱,闹也没有用。你告诉他们,好多乡镇干部的工资也已经拖欠了半年没有发……好,我马上过去。”
她收起电话说:
“我现在要去县政府,一会儿再过来。”
褚玉芳走后,我不禁为这个女人担忧起来。
全县50多万人口的生计全都压在了她身上,她柔弱的肩膀上担子不轻啊!县里的财政这样紧张,她能平息民办教师掏工资的事情吗?我正在胡思乱想时,褚玉芳回来了。
我说:
“事情就决了?”
“解决啥呀,我只是把他们劝回去了。”
她说,
“县里今年的财政缺口200多万,你这次收购山货,我们能有100万的利税,但是还有100万的缺口。我这个县长难啊!”
我的眼睛不知为啥忽然有些湿润。
我忽然想到高玉华的公司现在账上还有几千万资金,与其将来被检察院没收,还不如捐给青山县,让民办教师和乡镇干部能拿到工资。
我说:
“请你等我一会儿,我打个电话。”
我躲进卫生间给高玉华打了个电话,说了我要捐款的想法,高玉华完全赞同,初步确定捐款100万,如果不够,还可以适当增加。
我走出卫生间,说:
“褚县长,我刚才和在美国的董事长联系了一下,我们公司决定给青山县捐款100万。我们收购山货的货款,也先预付一半,希望能为县里尽绵薄之力。”
褚玉芳惊讶地瞪着我,好像我是个外星人。
商人都唯利是图,还有人肯掏腰包白送钱给别人?电视上那些捐款的人,都是为了避税,而不是真正的捐款。
我说:
“不过这次捐款我有个条件。”
她爽快地说:
“你提的条件只要不犯法,我都答应。”
我说:
“这次捐款我只希望你们县里能够保密,既不要宣传,也不要搞什么‘希望工程’啦,‘扶贫’啦这些名目。这次捐款直接捐给县财政,由县里同意安排使用。当然民办教师的工资要首先保证。”
褚玉芳没有想到我提的竟是这样的条件。
她说:
“现在像你这样不为名利而捐款的人,简直是凤毛麟角。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说:
“我觉得钱到了你的手里,比在我手里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褚玉芳说:
“好,我一定按照你的要求做。”
她又掏出了手机。
她说:
“魏书记,向你汇报一个事情,来我们这里收购山货的罗自强总经理看到我们民办教师发不出工资,主动提出来捐款100万给县财政,人家提出的条件是要保密……嗯,好,好,你放心吧。”
她收起电话说:
“今天魏书记要陪你吃饭。”
我说:
“魏书记忙,不一定要陪我吃饭,这次卖给我的山货只要能保证质量和时间,我就感激不尽。”
她娇嗔地看了我一眼,说:
“你这不是在骂我吗?你给了我们这样大的帮助,我们怎么敢糊弄你!”
吃饭的时候,魏书记和褚玉芳果然都不提捐款的事情,只是频频向我敬酒。
土产公司经理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他弄不懂为什么从来不陪生意人吃饭的魏书记,今天竟然破例出席,还主动向我敬酒。
太阳真是从西边出来了。
宴会结束后,褚玉芳又来到我的房间里。
我赶忙替他斟了一杯茶。
她说:
“我真要好好谢谢你。有你这两个100万,今年我就不用再为钱的事情发愁了。”
我说:
“我原来以为县长是一方诸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有想到当一个县长这样艰难。”
“今天总算碰到能理解我的人了。”
褚玉芳有些感动,眼睛有些湿润,
“当一个贫困县的县长真难。”
我说:
“以后遇到困难别一个扛着,我会尽力为你分忧。”
褚玉芳说:
“我可是个铁指甲,抓住了就死也不放,你不害怕?”
我开玩笑说:
“能被你这样的美人抓住,是我的荣幸。”
她的眼睛盯着我说:
“真的?”
我说:
“我喜欢你的敬业精神。”
她说:
“我也喜欢你很自重,不像有些男人,手里有了钱就变坏。”
我说:
“不去洗澡也不一定就是自重。我只是不喜欢这种情感上的‘商业行为’。”
他说:
“你是不是个‘气管炎’(妻管严)?”
我说:
“我妻子已经去世多年。”
她说:
“对不起。”
“没有关系,已经是旧伤疤了。”
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钟,已经十点了,
“都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你先生没有意见吗?”
她皱了一下眉头,说:
“他才不会管我回去早晚哪!他现在还正在麻将桌上酣战。”
我小心地试探说:
“你们之间是不是出现了危机?”
她低着头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什么。
突然,她抬起头来,说:
“我觉得咱们很投缘,就不瞒你了。我丈夫在外面有了情人。”
她忽然变得非常气愤,
“他要是找一个比我优秀的女人,我心里也好受一些。谁知他竟然找了一个发廊的小姐。”
“也许是你太优秀了,他在你面前感到自卑,所以要找一个层次较低的发廊小姐,找回了男人的自尊。”
我说,
“一般男人都会在你面前感到自卑。”
她说:
“你也是这样。”
我说:
“我们没有那种关系,所以不会自卑。”
她突然站起来把头贴在我的胸前,说:
“我渴望和你有那种关系。”
我一时不知所措。
她是本地的父母官,盯着她的眼睛一定很多,万一走露风声,肯定会影响她的前程。
我不敢造次,只是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说:
“你是个好女人,将来一定会找到一个让你怦然心动的男人。我也不愿意因为捐了一点钱,你就把自己交给我。”
“我还没有那样贱!别说一百万,就是一千万我也不会把自己交给他。”
褚玉芳的眼里出现了怒火,生气地说,
“你不是个男人!”
她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我彻底把这个女人伤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