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芹菜字数:62000楔子台湾的夏季,热闹的夜市入口,汹涌的人潮来来往往,夹杂着各个摊贩的招呼叫卖声,营造出最具特色的观光景点。
冯雅元站在路口一角,高大的身形与俊帅的面孔让每个过路的人都不禁多看了两眼,却都被他冷淡的表情给吓得收回视线。
突然间,尖锐的女声响起,经过的人们纷纷将目光投向发声处。
“色狼!”
一名年轻女孩忽然指着冯雅元大叫,旁边的同伴也目光不善地瞪着他。
“你以为人多就可以这样干吗?居然敢毛手毛脚的!”
另一名年轻女孩的嗓口也不小。
冯雅元拿下嘴边的烟,淡瞟了她们一眼,认出是刚才粘在他身边的女孩,眼底闪过一丝不耐,掉转视线不想理她们。
“说话啊!”
身后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年轻女孩的声音也就越大。
“敢做不敢当吗?人长得高就了不起啊!可以这样欺负女孩子吗?”
“是啊,你刚偷摸的动作我都看到了!”
围观的群众开始鼓噪,大有为弱者出头的意味,这时,一抹纤细身影出现在冯雅元身旁。
“请等一下。”
她举起手,成功地夺得众人的注意力。
“那个……我刚刚站在旁边都看到了哦!”
“你是谁啊?”
年轻女孩斜睨她一眼,语气不善。
“正义的路人甲。”
潘巧佩耸了耸肩,没傻得自报姓名,现在有些小孩很记恨的,她要小心点。
“小妹妹,你们这样做不太对哦!要不要趁现在事情还没闹大,跟这位先生道个歉就算了?”
潘巧佩很好心地建议,眼前的女孩子大概才高中吧?看起来相当叛逆,有几分不良少女的模样,让她考虑是不是别多管闲事的好。
可是如果她不站出来,这个男人真的被误会了怎么办?
“你在说什么啊?”
左边的女孩听了她这么说,很不高兴地瞪着她,只差没动手。
“我被摸了还要跟色狼道歉,哪有这种道理?”
“对啊,你这个女人是哪里冒出来的,关你什么事啊?”
旁边的同伴也是面色不善。
“我一直站在旁边,所以你们十五分钟前跟这位先生搭讪、他完全不理你们、然后你们对着他呛说“嚣张什么”的经过,我统统都看见了。
”潘巧佩说得很简单,不过嗓口可大了。
“我想你们是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才想诬赖他性骚扰吧?只是被拒绝就这样陷害人,不太好吧?”
她在旁边观察好一会儿了,男人虽然一头黑发,却有着漂亮的蓝眼睛,再加上深邃立体的五官,看起来是个混血儿,而他从头到尾一个字也没说,搞不好根本不懂中文,所以她才鼓起勇气跳出来帮他,不然也许他被围殴了都不知道原因。
围观群众哗然,指责的目光纷纷投向两名小女生。
“你……你不要乱说!你有什么证据?”
少女有丝慌张,却仍是嘴硬。
“说不定你们两个是一伙的,你当然帮着他说话!”
看着不肯认错的少女,潘巧佩耸耸肩。
“不然大家都不要动,我打电话报警。”
说着拿出手机,对着少女微笑。
“我愿意帮他作证,如果他不会说中文,我也可以当翻译。”
“你……”
提到要报警,两名小女生明显地迟疑了。
“你给我记着!”
狠狠瞪了潘巧佩一眼,两个人冲出人群,没再回头。
事件落幕,围观的人也逐渐散去,很快地,只剩下冯雅元和潘巧佩还站在原地。
潘巧佩看着面无表情的男人,心里想着他该不会真的听不懂中文吧?不过就算听不懂,遇到这种事情一定也很扫兴。
“我跟你澄清一下。”
她难得多事,干脆就鸡婆到底。
“台湾人是很热情善良的,刚刚那两个小女生完全是例外。”
她说的是英文,但那男人还是没说话,就只是看着她。
潘巧佩偏了偏头,决定自己能做的都做了,没必要再继续陪他罚站下去。
“祝你逛街愉快,再见。”
她转身想走,却听见了带点外国腔调的中文。
“可以请你当我的导游吗?”
他会说话耶!不不不……是会说中文耶!她抬头看他,思考半晌,露出一个笑容。
“没问题。”
就当是替台湾人平反一下,她就好人做到底。
“走吧,我带你去吃最道地的小吃!”
第一章“他要回来了。”
正喝着咖啡的徐仲茵微微一愣,面露疑问地看向好友。
“谁?”
没头没脑地冒出这样一句话,她哪知道谁要回来了?潘巧佩咬了咬下唇,却没有再说话。
看着她那样子,徐如茵灵光一闪地接连上同学的思维。
“那个男人?”
看见她点头,徐如茵微微皱眉,有丝意外。
“他回来找妳?他恢复记忆了?”
一想起这段往事,她还是觉得命运捉弄人啊!四年前她这个同学轰轰烈烈地谈了一场恋曲,对象是个有着二分之一华人血统的混血儿,热恋的两人甚至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决定要结婚,可偏偏男方的家人大力反对,坚持给潘巧佩一个隆重婚礼的男人只好飞回美国大力抗争,没想到这一去便再也没有消息。
原以为是潘巧佩遇人不淑,碰到了个花言巧语的爱情骗子,说什么家里反对婚事,其实都是假的!却没想到经过打听之后,才知道原来男人回国后出了场车祸,外伤虽然不严重,遭受撞击的头部却让他遗忘了部分记忆。
因为他的失忆,论及婚嫁的两人也因这场意外而分开了!每次看到被留下的潘巧佩,她总是忍不住怜惜她多舛的命运。
“没有。”
潘巧佩小脸黯淡,神情有点沮丧。
“是公事。”
“小姐,妳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就想说她今天怎么会这么好兴致,居然约她出来喝下午茶,果然是有事。
“先前我工作的饭店不是被收购了吗?”
看着徐如茵恍然大悟的模样,潘巧佩也不禁苦笑。
“是的,就是他家的公司。”
徐如茵真是无语问苍天啊!命运真的玩他们玩上瘾了吗?
“那妳打算怎么办?”
她怎么想,就只有“麻烦”两个字。
“如果当初他真的是因为失忆而没回来,那现在也不会记得妳;如果当初他只是抱着玩玩的恶意没回来,那现在再见面也只是多伤心而已。”
徐如茵实事求是地分析之后,叹了口气。
“妳考不考虑辞职?”
她不觉得两人再见面是件好事。
这四年来,潘巧佩好不容易走出阴霾,她不希望她再受到伤害。
潘巧佩摇摇头。
“饭店给的薪水很好,而且在大家都这么紧张的时候,我不应该离开。”
这就是潘巧佩,胆子也许不够大,但是相当富有正义感。
“我想,他应该忘了我了……没关系的……”
听她说得迟疑,徐如茵倒也没试图戳破她的不确定。
“是吗?妳确定妳应付得来?”
当初潘巧佩被抛下时的痛苦,徐如茵都看在眼底,一连串的打击之下,当年她还真怕潘巧佩会寻短,幸好潘巧佩终于走出来了,现在又要回头了吗?她对那男人用情这么深,即使他不记得她了,她能忘记先前的一切吗?潘巧佩又再度沉默,好半晌才开口。
“对于他,我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了。”
她轻声地说,垂下的眼眸不带情绪。
“我只想好好过生活,不再让大家操心。”
四年前自己的模样吓坏了不少人,也让身边的人担心不已,她不会再重蹈覆辙了!徐如茵忍不住叹息。
“我是不希望妳见他,不过如果妳觉得没关系,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虽然她认为两个人若再见面,肯定横生枝节。
“我也会把他当成陌生人的。”
曾经痛苦过,但家人及好友给了她最大的支持,也给了她努力下去的勇气。
“之前的事都过去了,我不会试图去提醒他回想,我自己也不会想的。”
徐如茵看着潘巧佩,还是只能再一次地问天──开什么玩笑啊?位于台北市区的春临饭店,行政办公室内一大早就看到不少高层主管来来去去的,每个人脸上都是难掩的紧张。
也难怪大家要紧张了,自从一个月前春临饭店被美国的冯氏集团收购后,大家就一直在猜,该有的“人事整顿”何时会展开?没想到,正式签约发布收购消息后,美国那边的集团总部却没有大动作,来台签约的经理也只是匆忙地带了些饭店营运报表资料,只待了一星期就飞回美国。
直到三天前,美国总公司才发出通知,即将有人“出巡”,而且来头还不小,正是集团一年多前新上任的执行长、冯氏家族的现任继承人。
一时间,整间饭店鸡飞狗跳,为了即将到来的贵客准备着。
“小佩,资料都备齐了没?”
饭店二十一楼的秘书室里,现任的总经理不敢放松地跟自己的秘书做着最后挣扎。
自己能不能稳坐在这个位置上,全都看这次的表现了!虽然收购时,冯氏集团说了不会对饭店内部推行裁员,但是一场人事地震应该是免不了的,身为最高主管,颜泰海觉得自己应该是排名第一上场的。
“都备齐了。”
和其它人的惶恐比较起来,潘巧佩显得镇定多了,白皙秀丽的脸庞上没有惊讶与紧张。
“是吗?”
颜泰海擦了擦额上的汗,拉了拉领带──他一整天都觉得透不过气来。
“小佩啊,妳快帮我想想,还有没有什么漏了的?”
“没有了。”
潘巧佩想也不想就回答。
自从饭店投资失败、营运困难之后,为了寻找金主资助,大伙早就把饭店营运相关资料做成一份项目报告了。
与冯氏集团签约之后,在美方代表的严格要求下又重做了一次,那要求精确的程度,让她很怀疑还有什么资料是能瞒住或漏掉的。
“那……妳觉得冯先生会不会另外指派别人来接管?”
这才是颜泰海真正担心的事。
春临饭店是他的家族产业,败在他手上就已经够教人丧气了,万一连这总经理的职位都保不住……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我不清楚。”
潘巧佩心下好笑,脸上却不见动静。
这种问题问她,她又能去问谁?对于那个新任老板,她陌生得很。
真的很陌生的……“唉!”
颜泰海其实也没期望潘巧佩回答,他不过是想找个人说说话罢了,当然啦,要是那人能安慰他一下就更好了。
“总经理,你不必太担忧,船到桥头自然直。”
潘巧佩自然也猜出他心里在担心什么,温声安抚。
“也只能这样了。”
颜泰海颓丧的模样,和以前的意气风发大为不同。
潘巧佩倒是有些不忍了,怎么说颜泰海也相当照顾她,而且他的确是个好主管,只是在经营手法上,他的确有些问题。
“接下来没什么事了,总经理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他再这样紧张下去,潘巧佩真的很怕人还没来,他就先晕过去了。
“哦!好……”
看着像游魂似“飘”回总经理办公室去的颜泰海,潘巧佩摇了摇头,将桌上的资料整理了一下。
班机时间早就到了,不过在机场等着的公关经理却还没有传回消息,不知道是班机延误了,还是出了什么意外?说是来整顿,其实是执行长正在做例行的亚洲区业务巡视,正好顺道过来看看罢了。
所以他们先到香港考核那边的饭店,今天早上才由香港飞过来,这么一小段旅程,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才是。
她东摸西摸,手机却还是没响起,代表着尚未接到贵客。
贵客啊贵客……终于受不了胸口的沉闷,她站起身对一旁的助理秘书们交代了声,决定下楼去走走,顺便绕到安排接风宴的欧风餐厅做一下确认。
不知道是不是被总经理给影响了,连她也心浮气躁了起来。
出了电梯,她脑中正推演着接下来的行程,目光却倏地因面前的一抹身影而定住。
一时间,她反应不过来地直盯着那个高大的男人,忘了自己该做的事以及该有的礼节。
男子挑起了右眉,这个细微的动作令她感觉好怀念──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
她微愣地看着他微冷的眼神和抿直的唇,立体好看的五官上并没有太大的表情,代表了他习惯与人保持距离,眼里的强势与压迫则说明了他惯于发号司令,并且不容许旁人拒绝。
这样的面貌,和自己记忆中的人实在差太多了──应该说,除了相似的五官,眼前的人和自己所认识的那一个完全不同。
另一边,冯雅元很讶异自己居然就这样沉默地接受眼前这个东方女子的无礼审视,而且半点不悦也没有,只是看着她那墨黑眼眸中的变化──惊讶、淡喜、疑惑、悲伤、怨愤,而后平淡地敛去所有思绪,回归冷淡。
这样复杂的心绪转折,是所为何来?他正想打破沉默,潘巧佩早了他一步地平静开口,
“欢迎您,冯先生。”
将冯雅元领上楼后,助理秘书也传来机场的消息,说公关经理已经接到冯雅元的特助,正在回饭店的路上。
原以为将人交给总经理之后就没她的事了,没想到总经理居然要她在一旁作陪。
陪什么啊?她只是个秘书,又不是主管,她很乐意去通知两名副总过来陪!
“巧佩,妳帮忙翻译吧!”
精通英文的颜泰海随便找了个理由,实则是不敢独自面对气势如此凌厉的执行长。
“他自己就会中文啊……”
脱口而出的抱怨很快含在口中,潘巧佩只好待在现场,但不忘建议。
“总经理,要不要我去请副总们过来?”
“妳问问冯先生。”
带着和气的笑容,颜泰海摆明一切都“听他的”。
潘巧佩在心中暗叹。
“冯先生,您长途飞行累了吧?是否要先进房间稍作休息?总经理安排了晚宴为您洗尘……您有三小时可以休息。”
“不必。”
冯雅元面无表情地冷酷拒绝。
潘巧佩暗自翻了个白眼,看来他们精心规画的一切都是白费工夫了。
光看他一声不响地自己跑来饭店,就知道他一点也不想配合他们的“安排”。
“还是……听取各部门会报?”
是有这么个行程,不过看样子,恐怕他大老板也不会照着来吧?
“不。”
冷唇吐出这么个字。
“还是您想先参观一下饭店?”
她很乐意叫别人陪他四处逛,逛得离她越远越好。
冯雅元有动作了,他站了起来,口气冷淡地命令。
“走吧!”
“嗯!”
潘巧佩眼一使,叫过一旁陪笑的颜泰海。
“总经理,冯先生想要参观一下饭店内部。”
“好、好。”
笑咪咪的颜泰海才刚撑起双腿,就让冯雅元的冷淡目光给“冰”回椅子上。
“妳就行了。”
他冷冷交代,
“等我的助手到了后,要他们马上准备资料,一小时之后开会。”
好个专断的霸王!潘巧佩在心中评断,但也不能如何,只能点头称是。
将事情交代给助理秘书们去处理安排后,潘巧佩只能屈服于权势之下,带领着贵客开始逛大街。
“饭店楼高二十五层,地下三层,总共客房数八百四十三间,另外有会议宴会厅……”
潘巧佩带着冯雅元从一楼大厅开始简介,公式化的声音和机械似的介绍,象是一本饭店导览般无趣。
冯雅元其实没有分太多心思在她那平板单调的介绍上,而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
这些资料早在他有意收购饭店时就详读过了,哪还需要她背书般地毒杀他的耳朵?他要她单独出来其实是另有目的。
他必须承认,他对眼前的东方佳人有着极度的好奇。
他可没忘记先前两人初见时,她眼里那复杂难懂的各种情绪,还有从她身上不断散发出来的抗拒,象是巴不得离他远远的。
虽然她极力保持镇定泰然,但他依然感觉得出来她那带点矛盾的排斥感。
为什么?她讨厌他?再仔细看了看她,合身利落的套装,头发挽起成髻梳在脑后,小巧的身形不及他肩膀,典型的娇小东方女人。
他很难得地认真打量着女人,头一次在公事前注意起私人问题。
“冯先生?”
叫了半天没回应,潘巧佩一转头就对上他灼热的目光,心“咚”地一下失速了。
别紧张了!他根本不认得她!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她握了握拳,想止住再见他时心口那翻腾的情绪。
她可以漠视的,她可以把他当成单纯的收购者、新上司,不涉及任何私人情感!
“我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深吸口气,她力持平稳地开口询问,没忽略他那毫不遮掩的目光。
“妳很讨厌我?”
“这对您来说……不重要吧?”
潘巧佩下意识地没否认他“讨厌”的说法。
“是不重要,可是偏偏妳除了讨厌之外,还有极度复杂的思绪。”
他管理的是饭店集团,看过的人不在少数,很少错判的。
“这点我就不懂了,我做了什么事吗?”
他才刚下飞机,应该什么都还来不及对她做吧?那一瞬间,他很清楚看见她眼中的怒与怨,但她开口时,却是那样地云淡风轻,控制得宜。
“没有,当然没有。”
“我很难相信。”
他微顿,目光一瞇,心中浮现一个可能性。
“如果连您自己都记不得的话,我该怎么回答您?”
潘巧佩带着浅笑回答,周遭的气流却骤降十度。
“妳不想提醒我?”
他直觉自己以前一定见过她。
“也许您该先提醒我。”
潘巧佩转为淡然,心里提醒着自己要冷静,没必要在这时候跟他翻旧帐,她也并不期待他想起来。
只可惜,她事先预做的心理准备似乎还是不够完全,在久别重逢的会面下,她实在很难控制住自己纯粹把他当成陌生人,说出口的话很自然地带着锐刺。
“我这辈子还没离开过台湾,不知道您是在哪个场所见到我的?”
“我曾经来过台湾。”
他更为笃定了。
他们一定曾见过面!
“是吗?”
她决定这个话题不适合继续谈下去,淡淡地掉转视线。
“最右边的春祥厅目前在整修,但若您有兴趣,我可以带您过去……”
带着他来到正在封楼整修的宴会场地,潘巧佩只想快快结束这参观之旅,偏偏她越是如此,某人就越是不让她如愿。
“我现在对妳比较有兴趣。”
冯雅元想也不想地就打断她的疏离。
“冯先生,我可以控告您性骚扰。”
美眸掠过杀意,潘巧佩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我以前见过妳对吧?”
这已经不是问句了,根据一切反应,他相信自己的判断没错。
“冯先生,半路认亲是很烂的搭讪招数,我想依您的身份地位,应该不适合这么做了。”
露出一抹零度微笑,潘巧佩一点耐性也懒得给他。
“如果您不想参观的话,请让我带您回办公室。”
“妳的名字是?”
冯雅元这才发现自己连她的名字都还不晓得。
“那不重要。”
潘巧佩理也不想理,转身比了个手势要他跟上,准备领他回办公室交还给总经理。
再和他待在一块,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打他一顿的冲动。
冯雅元不让她逃走地扣住她的手腕,逼得她停下脚步面对他。
“我觉得很重要。”
冷峻神色上很是认真。
“妳应该认识我吧?妳为什么知道我会说中文?”
他几乎没有在公开场合说过中文,他虽然有华人血统,却是在美国土生土长的,而且因为母亲并不会中文,所以他们家里大多仍是使用美语,那她到底是从哪里知道这种事的?
“妳到底是谁?”
第二章两人靠得极近,潘巧佩感觉自己几乎要贴上冯雅元的身子,熟悉的气味环绕着她,让她晕陶陶的。
意志力在这一刻变得薄弱,防备的尖锐表象暂时卸下,她以幽然目光瞅着他,不小心泄漏出深藏的那抹眷恋神色。
他──回来了,却也忘记她了。
恍恍惚惚地,心绪纷乱难解,她只能无奈含怨地继续盯着他。
冯雅元震了一下,迎向她的目光与她对峙着,在目光交错的瞬间,他的脑海中彷彿闪过了什么画面,却快得让他捉不住。
两人的目光深凝,眼里只有彼此,她的黑眸中有着隐隐流动的光彩与些微的柔色,牢牢地吸引住他。
冯雅元觉得自己就要沉入那两泓深潭似的目光之中,他无意识地放开了她的手腕,改扶上她的腰,感觉她的身子轻颤着,脸上出现了短暂的慌乱与无措,让她看起来象是临风摇曳的一朵小白花。
他想吻她!想吻去那抹无措!她不该在他面前展现这种情绪的。
她永远都不可能怕他才对。
扶在她腰上的大掌微微使劲,将她整个人圈进自己怀中,另一只手抬起她小巧的脸蛋,轻轻地低下头吻上了她的唇。
当双唇被他封住的剎那,潘巧佩倒吸了口气,理智要她抬起手将他推开,情感却在下一秒沦陷,抬起的手软软地垂下,正好勾住了他的后颈。
冯雅元从来没有这么疯狂过,在这一刻,他忘了怀里的女人还只是个陌生人,也忘了自己来台湾的目的,更别提他紧凑的行程与繁重的工作,只是忘情地吻着这个奇怪的女人。
抱着她的感觉是这么好,吻上她的感觉是如此满足,他怎么也不想放开她。
强健的双臂将她的身子抱离地面,紧紧地依攀在他身上,潘巧佩发出一声惊呼,他的舌尖顺势侵入她口中,汲取她的甜美。
她只觉得脑袋糊成一团,再也无法思考,身子轻飘飘地不象是自己所有,只能随着他的掠夺,完全地交付出自己。
这感觉是如此地熟悉,又那样地美好,要她如何能拒绝?两人忘情地在无人的角落拥吻着,无限的热情燃烧,大有止不住之势。
冯雅元一点也不想停下来,脑子里一直有一种力量催促着他、要求着他,吶喊着需要更多……将她抵在一旁的墙上,拉住她的腿环上自己的腰,空出来的手得以钻入她衣内爱抚。
情况完全失控了,潘巧佩迷迷糊糊地逸出娇吟,觉得身子越来越热,他吻得那么深、那么重,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但这一切,却让她那么地心安。
“等……”
她觉得浑身虚软,呼吸紊乱,再也使不出一点力气。
冯雅元放轻了力道,却依然不愿意放开她,细细碎吻着娇喘吁吁的可人儿,等她顺过了气,又是一阵缠绵热吻。
乱了,一切都乱了。
但是却没有人想停下这荒唐的一切──一阵铃声蓦然响起,打破了两人的热情魔咒。
潘巧佩倏地瞪大眼,一低头便对上他布满情欲的蓝眸,迷蒙地眨了眨之后,她爆出惊呼!她慌乱地推开他的头,双腿挣扎着想落地。
冯雅元低低地爆了句粗话,倒也不为难地放她下来,不情愿地收回手,不忘帮她拉好敞开的衬衫。
“抱歉。”
虽然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绅士,但是这样唐突佳人还真的是史上头一遭,他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放手!”
潘巧佩羞红了脸,拍开他的大掌,低着头整理自己凌乱的衣物。
“电话。”
冯雅元着迷地看着她的羞怯,一颗心跳动得彷彿不像他自己的,脸上的神情却比她镇定许多,冷静地提醒她那不懂得放弃的铃声。
该死的铃声!但他不确定自己应该感谢打电话的人,还是该狠狠恶咒他一番?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么把持不住,他差点就在封楼的角落要了她,一点也停不下来的冲动,是他从未有过的经验。
她明明是个陌生人,他连她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呢!可是吻她、碰她的感觉又是那般美好,让他真的舍不得停下……而且他发现自己一点也不后悔,也不是一时冲动,因为即使吻过她之后,那股骚动依然在他体内流窜着。
忍不住朝她看去,发现她已经扣好了衬衫,脸上又恢复了先前的冷漠疏离,正接起随身带着的手机。
这女人是团谜,可是却要命地吸引着他。
看着她被自己吻得红肿的双唇,冯雅元在心中暗暗呻吟,方才的甜美感觉又回来了,下身的紧绷嘶吼着想要抒发。
真想将她按回墙上,继续方才的激情!可是即使他能抛开一切,眼前的女人想来也不愿再配合了吧?光看她脸上重新挂上的冷漠面具,就知道她现在巴不得离他远远的。
他决定了,要是让他知道这通电话是谁打的,他非得好好整对方一番、出口气不可!欲望难解,最是折磨啊!潘巧佩才没有冯雅元那等下流想法,她努力让自己的神色保持漠然,彷彿刚才的失控激情从未发生过。
“您的特助们已经到了,会议在十五分钟后召开,请跟我走。”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率先转身就走。
冯雅元叹了口气,伸出长臂勾回看似冷静的她。
“你想干嘛……”
潘巧佩眼一瞪就想骂人,却被他的动作吓呆。
他很镇定地将手伸入她的衣内,替她扣好内衣。
“走吧!”
这次,轮到他率先走向电梯。
三秒后,他身后爆出一段咒骂,面色爆红的女人追上他,愤恨难平地一脚踹向他的小腿骨──“大色狼!”
大卫与麦克互看了一眼,都很想开口询问上司的脚是怎么了,因为冯雅元刚刚走进来的样子实在让人很难漠视他的异状。
但是畏于冷面上司的不近人情与冷酷,他们只能压下强烈的好奇心,专注于即将展开的会议上。
不过,才与冯雅元初见面的颜泰海,倒是帮了他们一个大忙。
“冯先生,您的脚受伤了吗?”
看着冯雅元难以掩饰的跛态,颜泰海大为吃惊,刚刚还好好的啊!
“要不要请医生看看?”
冯雅元冷冷看了颜泰海一眼,而后目光扫向一旁准备着会议资料的“凶手”,再淡淡地转回。
“没事。”
没打算让任何人知道,他打算把这笔帐记在心上,有机会再好好跟她算一算。
“是吗?”
颜泰海直觉不对劲,却也不好说什么。
“没事就好,那我们进去开会吧!”
举步走向会议室,冯雅元很自然地往旁边一瞥,看见了潘巧佩不以为然的神色及松了口气的表情。
松了口气?他不会自作聪明地认定那是因为她的“恶行”没被揭发出来,而比较象是终于能够摆脱他的释然。
摆脱他?锐利的眼微瞇,直觉地排斥这个可能性。
虽然他还在意外自己方才放肆的行为,但是却一点也没有后悔的感觉,若真要扯上这两个字,恐怕他“后悔”的是方才没有坚持继续下去。
但是,他也不愿意就此没了机会……机会是人创造出来的!
“颜总经理,请你的秘书进来记录。”
冷淡地交代后,果然看见她变了脸色,愤恨地瞪向他。
看着她气愤的模样,冯雅元露出快意的微笑,而后在大卫和麦克的微讶表情中迅速收起,重新换上冷漠的酷样。
直到进了会议室,他都还在心里嘀咕:他不知道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变得那么幼稚?居然会为了这种小事失常微笑,完全忘了正事。
他提醒自己肩负的责任,不应该分心在其它事物上,但这个决定只维持了会议进行的期间,等到他一宣布会议结束,瞄见潘巧佩迫不及待起身往门口钻,他心头上那口闷气又提上来了。
还来不及细想,他的大脑已经自动做出判断。
“颜总经理,我在台的这段期间,希望借用你的秘书。”
他没直接过去逮她,那只会让一旁的闲杂人等看戏,所以他只是语气自然地、象是相当不经意地直接向她的主管提出“让渡”要求。
“可以、可以。”
颜泰海哪知道两人间的过节?他和气地唤着潘巧佩。
“小佩,既然冯先生这么说了,妳这阵子就跟着冯先生吧!”
一只脚才刚跨出会议室的潘巧佩就这样被硬生生叫回冯雅元身边,而这项决定……实在是太过分了!
“总经理。”
她想也不想就抗议,怎样也要为自己争取权益。
“我如果去帮他的话,那您这边怎么办?而且冯先生的两名特助都在,我去反而碍事,帮不上什么忙吧!”
“我这边的事妳不用担心,还有小梅她们三个人在呢!”
颜泰海仍是笑呵呵地,最近他手上的工作,他相信有秘书室的三名助秘就很够用了。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冯雅元自己带了两名特助随行,还要他的秘书过去支持,但冯雅元是老大,既然老大都开了金口要求,他岂有不照办的理由?
“巧佩,妳就照冯先生说的做吧!”
朝她使了个眼色,颜泰海的意思很明白,大伙的生杀大权现在全握在眼前这男人手上,顺着他总是没错的。
潘巧佩抿起唇,她哪会不懂总经理的暗示?一肚子的闷气也只能看在照顾她的上司份上隐忍下来。
可是……去当冯雅元的秘书,那岂不是代表要像只跟屁虫般天天跟他对望?她不要!天知道她最想做的事,就是离他远远的!直觉地抬眸看向始作俑者,发现他也正盯着自己,那沉静而带着笑意的眼神,彷彿是一步步逼近猎物的黑豹,带着点挑衅、含着些许逗弄,象是以破坏她的心情为乐似的。
皱起眉头,潘巧佩更不高兴了。
他居然敢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冯先生。”
她忍不住开口,语气僵冷而沉重。
“我想您手头上的工作肯定牵涉广大,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秘书,应该不适合经手吧?万一不小心知道了什么商业机密,又无知地泄漏出去,那可就不好了。”
她不驯地与他对看,眼里很明显地表达了她的不情愿,言语中充分表现了她可能会故意的“不小心”。
“放心吧,我也还不信任妳的能力,不会把机密档交给妳,让妳有机会“出错”的。
”冯雅元很顺地接话,脸上的表情虽然冷硬,话语里很明显地在取笑她的能力。
潘巧佩握拳,发现他真的很擅长惹毛她。
“是吗?既然冯先生不信任我的能力,那我更不能接下这份工作!”
她微瞇着眼,看着他难掩的得意。
“我知道饭店里还有许多精通国际事务的专才,也许冯先生要重新选择?”
再怎么选,也千万不要挑上她!
“不用了。”
轻轻巧巧地回绝,冯雅元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
“明天早上九点准时到我房里报到。”
没再看她,王者似的高傲态度更是让潘巧佩气得牙痒痒的。
他他他……他以为他是谁啊?不过是个出巡的新任老板,有必要这么嚣张吗?强龙不压地头蛇的规矩他懂不懂啊!关于潘巧佩在心里的大吼,冯雅元想必是不懂的,所以他临去前还刻意低下头,露出一个只有她看得见的恶意微笑。
想跟他斗,她还太嫩了!春临饭店的二十五楼,是由知名室内设计大师林棠华精心打造的顶级套房。
公寓豪宅式的空间设计,巧妙地具有现代的时尚便捷及高度隐密,每个空间的运用都经由细腻的安排设计,这一向是潘巧佩最喜爱的楼层。
只是今日,她少了平日的好心情,多了一点灰暗与隐约流窜的烦躁不安。
可以想见,她的心理建设做得并不成功。
走进冯雅元住的套房,起居空间里并没有他的身影,她直接走向配有多功能事务设备的独立工作室,轻敲门板后,果然传来他的声音。
“冯先生,早。”
垂下目光,她不想一大早就看到这人。
不过,冯雅元肯定不知道她的心思;或者是很明白她的念头,却存心不想让她好过。
“向人道早安的话,最好看着对方的脸,这是基本礼貌。”
他并不想对着她的发心说话。
而且经过一夜的沉淀,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恢复“正常”,反而更加想要接近她。
对于这一切,他只能期望有个合理的解释。
“我的尊卑观念很重,既然您是我的上司,我想我不适合直视您的脸。”
把他当皇帝老子,够客气有礼了吧?
“我没这条规矩,若是有人说话不敢看着我,我只会认为她心虚。”
他想也不想就驳斥她可笑的理由。
她浑身都是刺,对他的态度像面对一只害虫似的,他没笨到相信她的话。
“我应该不至于丑到让妳连一眼都忍不了吧?”
这是废话,冯雅元很有自知之明,他绝对不丑,而且称得上英俊。
虽然脸上的冷淡神情常常让旁人退避三舍,显得不好亲近,但他相信在面对她的时候,自己绝对不会有那种“症状”。
“中西审美观不同。”
潘巧佩还是不看他,话里却不忘暗眨,若依东方人的眼光来看,他不见得吃得开。
“所以身为混血儿的我很占优势。”
他反将她一军。
“妳确定要继续这样跟我争论下去?”
冯雅元双手环胸,靠坐在皮椅上,好笑地看着潘巧佩幼稚的反抗举动。
“我不相信妳能一整天低着头。”
“先生,我们可以试试看。”
听他这样取笑她,潘巧佩更坚决了。
“如果妳坚持,那我们就先来解决这件事吧!”
反正他也忍了一个晚上,有一大堆问题等她来解答,看到她这样的态度,他更是相信两人以前一定有过什么牵扯。
“延续昨天讨论的事,我以前是不是认识妳?”
旧话重提,他这次不忘连人带椅退开一点距离,就怕自己一个失控又扑上去。
唔,也许她就这样低着头也好,省得自己又看到她那会令他起异样的谜样目光。
“我必须坦承,我四年前曾经来过台湾,但是之后的一场意外让我失去了部分的记忆……”
完成行程回到美国后,他不小心发生了车祸。
说来也真巧合,他什么都没问题,就是完全没有了那趟台湾行的记忆。
有关那次台湾行的一切人事物,都在意外之后抹去,连一点点蛛丝马迹也没留下。
“我知道。”
她平静地打断他。
这些事她早就知道了,也知道他完全不记得属于两个人的所有回忆,要不然再见他时,她一定会像个疯婆子似地冲上去揪着他质问为什么他没回来!那才是一个弃妇该有的正常反应;真可惜,她也因此失去了狠狠甩他两巴掌的机会。
“妳知道?”
这下反倒是冯雅元觉得意外了。
“冯氏继承人出意外的消息,报导资料还会少吗?”
她冷笑一声,不想多谈她当初活像发了狂似地拚命打听他的消息。
见她眼中又散发淡淡怨念,冯雅元暗自了然于心。
“看来妳很注意我。”
就不知道,他以前和她是哪种关系?他的脑袋里没有一丝一毫关于她的记忆。
“总之,我失去了一些记忆,而妳若是属于其中的一部分,可能要麻烦妳主动提醒我,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他耸耸肩,一副无奈模样,似是有意暗指她不肯提示他,只会阴阳怪气地对他。
潘巧佩没理会他的要求,只是深深地看着他脸上的不在意。
“失去记忆对你来说,好像不是什么困扰?”
四年来一直困住自己的事情,对他这个当事人而言好像不算什么,这一点,让她不由自主地感到气愤。
这件事影响了她的整个人生,对他却一点也不算什么?
“是还好。”
他清清冷冷地说:
“我记得我的家人、朋友,记得从小到大的事、记得一切的工作,该有的人事物都记得,遗失的那部分显然不是很重要,想不起来也不会造成太大的遗憾。”
也所以,他从来没想过要找回那失去的记忆。
“好……很好。”
她忍不住咬牙,忍住心中那澎湃汹涌的怒气。
他轻忽的态度毫不留情地刺伤了她,差点让她失去该有的冷静。
该有的人事物都记得?失去的部分不是很重要?她自嘲地一笑,果然是这样子吗?人在无知的情况下最容易说出真心话,自己对于他的意义就只是露水姻缘吧!也难怪等了四年,他依然没想起她。
“妳还好吗?”
注意到她脸色惨白,紧抿的唇完全没有血色,让他有种她即将晕倒的感觉。
奇妙的是,看见她的异状,他的心里也泛起一抹不适。
“很好。”
她还是这么一句话,努力地压下眼泪,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脆弱。
他都说她不重要了,她还有什么好哭的?
“冯先生,请问有什么工作要我做?”
将自己心中的那份凄楚深深压下,她深吸了口气,回复面无表情的工作面容。
“妳还没说我和妳……”
她打断他的问话,扯了扯嘴角。
“你自己不是都说了?那不重要,所以当然也不需要再提了。”
冯雅元深深注视她依然略白的脸色,他知道自己失言了,他怎么会忘了,那段记忆包含了她?
“我只是坦白说出我的感觉,我只是……”
他清醒后,原以为什么都没改变,直到有人提到他的台湾行,他才发现他完全不记得有关这趟旅行的一切内容,经过精密的检查,才发现他丧失了部分的记忆,还有一部分的记忆产生了混淆。
但他原本就是趁着正式进入公司体系前,自告奋勇地来台湾评估投资环境,而关于这部分的报告也早已传回总公司,所以他不觉得想不起来对他的人生会有什么影响。
但是遇上了她,看着她的表情,他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错了?他是不是真的遗落了什么重要的回忆?
“我很感谢你的坦白。”
她面无表情地再次打断他的话。
“我为先前的态度向你致歉,从今天起我会谨守本分,做好我该做的事。”
“我不是那个意思。”
听着她撇清关系的声明,他只觉得抗拒。
“现在是上班时间,以公事为重是应该的。”
潘巧佩自顾自地说下去。
“请问有什么工作需要我做的?”
冯雅元看着她脸上的冷漠,听着她公式化的陈述,只觉得头痛了起来。
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解释起。
他连她到底和自己有过什么过往都不清楚,该如何解释?
“如果没事的话,我先回总经理那了。”
潘巧佩不等他反应地转身离开套房,她需要一个人躲起来,好好平复一下心情。
看着她僵硬离去的背影,冯雅元瞬间想拉回她,但他只是留在椅子上,看着关上的门阻去了她的身影。
他似乎自从踏上这块土地之后就开始反常,以往他也不是没遇过对他痴迷狂恋的女性,但为什么眼前这一个偏偏让他无法冷漠以对?她方才的眼神很熟悉,他的“前”女友们几乎都会有这种眼神出现──眷恋他,也埋怨他。
她是他的前女友吗?还是只是单恋他的一个女人?烦躁地点起烟,他却找不出答案。
如果说他从来不曾为那段消失的记忆心烦,现在已开始了,全因为潘巧佩存在那段记忆之中。
该死地,他们到底发生过什么事?第三章冯雅元发现,不管之前两个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这个女人是打定主意要不让他好过了。
自从那天说僵了之后,潘巧佩果然如她所说的“谨守本分”,除了工作上的需要之外,她完全不看他、不跟他对话,脸上毫无表情地在她的临时位子上处理着他交代的工作,完全把他当成空气。
这让他心里颇不是滋味,尤其是看到她和自己的两名特助有说有笑的,却能在转头面对他的瞬间换上一副晚娘面孔。
即使他不合理地要求她做一些杂事,或者交给她繁重的工作让她加班到三更半夜,她仍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看得他只能暗自咬牙,却偏偏没有任何理由能够怪她。
他一向欣赏认真工作的员工,却偏偏觉得认真工作的她实在碍眼,他一向厌恶公私不分的人,可是他觉得自己正渐渐走向那条路。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反常的行为让身边的特助频频投来关心的目光,但都被他冷冷地冰了回去,一点也不想让人知道这一切。
恶劣的心情,直接反应在他的行为上。
“这是什么?”
冯雅元开完会出来,冷冷地看着桌上的餐点。
“午餐。”
潘巧佩的回答总是很简洁。
“我不吃这个。”
他嫌恶地推开,挑衅的面容看向她。
潘巧佩隐忍着不对他吼叫,心里不断地重复:他是上司、他是老板、他有任性的权利!!心理建设完毕,她还算沉稳地开口劝说:
“这是饭店主厨特地为你准备的。”
“是吗?”
他皮笑肉不笑地,将心里的怨气全发泄到不相干的人事物上,把“无理取闹”发挥到最高点。
“那我应该要换主厨了。”
潘巧佩眼一瞇,好不容易压下的怒气又渐渐扬起。
“冯先生,所有的人都很尽心尽力在服侍你,努力想让你满意,可以请你不要这么挑剔吗?”
这男人,摆明了是在迁怒!自己的心情欠佳,就要拖着旁边的人一起下水,这两天下来,他从公到私、由小到大的事情都能拿出来刁难她、为难她、磨练她,让她实在忍无可忍,觉得自己体内的火山即将来个人爆发!
“所有人?”
他冷冷一笑。
“也包括你吗?”
潘巧佩忍不住在心里爆出一句脏话。
怎么,他这是在指责她的态度不好吗?他怎么不想想这几天下来,他是怎么恶整她的?她现在还能这样恭敬地站在他面前,好声好语地跟他对话,全赖她自小的家教好!
“我相信我对于你交代下来的工作,还没有失职之处。”
尽管他恶意出难题刁难她,她哪一件没有咬牙完成?她敢摸着良心说,再怎么不爽他这个人,但她在公事上绝对可以抬头挺胸地说自己从没怠慢失职过。
“是吗?”
好轻柔的嗓音,却带着邪恶的念头,让人听了忍不住要竖起寒毛等着。
潘巧佩自认还算了解他,当然也是严阵以待,想着他这次不知又要想出什么阴招来刁难她?
“台湾的天气真是够闷热的。”
他这话倒是不假,自从下飞机后,台湾的夏天就搞得他心浮气躁,即使待在空调宜人的房间里,他还是觉得浑身不对劲。
潘巧佩没说话。
记得他第一次踏上这块土地,也是在夏天,他也是常常受不了潮湿又闷热的气候。
“让我食欲全消。”
瞄了瞄餐盘上的精致菜色,冯雅元是真的没有胃口。
“既然你身为我的贴身秘书……”
这是他自己定的职务,不过他是主事者,他说了算,相信没人敢反对。
“也许你该想想办法?”
看着他邪气地挑眉,象是在等着她的理智断线,大声对他咆哮,声称他的三餐不归她管,不过,潘巧佩却不是这么反应。
不是刻意反骨,而是……她暗骂自己的软弱,明明在心里告诉过自己八百次,过去的事就当成从来没发生过,却偏偏放不下。
真好笑,明明不断告诉自己,现在的他不过是个陌生人,唯一存在的关系便是上司和属下,可是看见他那不舒服的模样,再想到最近他总是吃没两口的三餐,就气弱了。
她仍是在意着他……“我去找东西给你吃。”
对于他的关心战胜了她原本打算漠视的决定,沉重地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就走,不想让他发现自己心里对他涌起的不舍,自然也没见到他那难得一见的呆滞。
她……她居然这么温驯地退场了?还主动说要去找东西给他吃?他刚说了什么咒语吗?为什么她竟如此反常?她不是应该破口大骂,然后气得甩门而出吗?这才是她应该有的反应吧!依最近两人关系紧绷的程度而言,她怎么可能对他这么好?她突如其来的示好行为,让他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一个可笑的念头突然跃上他心中。
该不会……她终于受够了他,决定在食物里面下毒,一了百了地做掉他吧?瞪着已然合上的门,冯雅元开始天马行空地想象了起来。
等到他回过神,才发现向来不喜浪费时间的自己,居然花了不少时间做了许多可笑又不可能的假想!啧!他真的越活越回去了。
只是……她到底会拿什么东西给他吃呢?忍不住地,他又开始冥想了!
“这是什么?”
冯雅元看着潘巧佩带回来的东西,表情错愕。
“牛肉面。”
潘巧佩没看他,只是将面倒进借来的碗中,端到他面前。
冯雅元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潘巧佩瞄他一眼。
“我没那么无聊。”
真是好心没好报耶!他知不知道为了这碗面,她还跑去跟工读生妹妹借机车,在大太阳底下骑了快二十分钟去买?开玩笑?她哪有那么好兴致!
“你没听见我说的吗?”
冯雅元苦笑地看着面前那碗热腾腾的汤面。
“天气够闷热了,你还弄热腾腾的料理给我吃,不是开玩笑是什么?”
对于她反常的善良,他很想表现出感动的模样,但现在这局面真的让他连假装都没办法,这分明是刻意报复!潘巧佩抿着唇,又变出一个透明的保鲜盒摆到他面前。
“这又是什么?”
有前车之鉴,冯雅元这时已经不抱持希望了。
“前菜。”
潘巧佩打开盒子,是切成三角块状的凉笋。
见他没动,潘巧佩没好气地将筷子摆到他面前。
“我给你三秒考虑,你到底吃不吃?”
不吃拉倒!她巴不得接收这一切,为了去帮他买面,她到现在都还没吃饭,更不用说她还大方地把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凉笋贡献出来。
这男人最好不要太白目,拒绝她难得一见的善心!不知道是因为盒子里的食物看起来让他有了饥饿感,还是因为注意到她那露出凶恶表情的小脸上有大片的可疑红晕;呃,非关情绪,而是曝晒在正午太阳下的痕迹。
这个发现,让他有点小小的欣喜与感动,这是不是代表她的态度已经开始软化,不再那么敌视他了?不过,拿起筷子的同时,他心里不禁闪过一丝无奈。
他真是没用,说不定她真的拿毒药来喂他,他也会吃下去。
“你吃了吗?”
刻意避过热腾腾的面,他先朝那盒冰凉的“前菜”下手。
“还没。”
潘巧佩看着他的动作,目光微微放柔。
“还没?”
冯雅元皱起的眉头正想好好“关切”一下这件事,却被口中的甘甜沁凉给夺走了注意力。
“天……这是什么?”
他双眼发亮,新奇地感受口中的奇妙好滋味。
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潘巧佩眼角虽然露出笑意,但仍是隐忍着故作不在乎,刻意忽视自己此刻的感受。
直到他几乎已经扫空了整盒笋子,她才毫无高低起伏地冷淡回答。
“我的午餐。”
“什么?”
吃得正高兴的冯雅元一怔,怀疑自己听到了什么。
见到向来冷漠的面孔露出与气质不符的呆楞模样,潘巧佩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笑容,如冬雪初融,洗净她脸上惯有的冷漠与排斥,显露出些许人性与活力。
见到她的笑容,冯雅元呆得更加彻底了。
那笑……他感觉自己的心彷彿被狠狠撞了一下,有种暖暖的酥麻感,不由自主地也跟着露出笑容,大有“她开心他也跟着快乐”的蠢想法。
原来,他的情绪也能被一个小女人所影响啊!不问原因、不求其他,只要她单纯的笑容,他就愿意付出所有。
只是,冬阳来得快,去得也快,潘巧佩的笑容就这么一闪而逝,又回复到薄薄的冰霜面孔。
“你笑什么?”
冯雅元也跟着收回唇部曲线,心底叹息不已。
看看她、再看看已经被自己扫得见底的保鲜盒,他想起她先前的答案,看来自己是抢了她的午餐了。
“不然,这面给你吃吧!”
反正他着实没兴趣。
“不用,那是你的。”
她怎么会看不出他的意图?只可惜过一会儿他就会知道,她的拒绝对他而言是种恩典。
“反正那么大碗,我也吃不完。”
那热呼呼的,又有汤,他看了就热,实在是不想吃。
“一起吃?”
一句简单的问话,却让潘巧佩的眼神黯了。
他果然什么都忘了,连她最怕辣也忘了。
突然出现的伤感让她意外,她一直以为自己调适得很好,没想到这么一件小事情就让她动摇。
再想到自己刚才居然被他逗笑了,忘了装出无动于衷的冷颜,她就忍不住懊恼。
明明决定了把他当成拒绝往来户的啊!怎么还是那么容易就被他牵动情绪呢?亡羊补牢似地,她很快藏起这份情绪,维持一贯的冷淡,不想自己真实的反应被他所知晓。
“你放心,你吃得完的。”
万分笃定的神情,让人好奇。
“我很怀疑你这满满的信心到底是从哪来的?”
是他的胃还是她的啊?竟然敢这样肯定。
“你吃就对了。”
潘巧佩懒得跟他多说,总不能跟他说,四年前他最爱的组合就是她老家出产的凉笋加上这老店的特辣牛肉面吧?
“你慢慢吃,我去忙了。”
“等等,那你的中餐呢?”
解决完凉笋,看着空空如也的盒子,他不好意思地想起这是她的午餐。
潘巧佩回头,冷冷地一扯嘴角。
“这是一间饭店,怎么也找得到吃的。”
没说出口的是,她可不像他那么挑!冯雅元摸摸鼻子,没有再叫住她。
谁教自己吃掉了她的午餐,可是那滋味真的是一绝啊!他知道竹笋这东西,可是从来没吃过这么鲜嫩爽口的!目光转向仍冒着淡烟的牛肉面,他只考虑一秒,就决定再信她一次。
凉笋的美味给了他无比的信心,挑战这碗她准备的面。
神奇地,原本毫无胃口、什么都不想吃的他,居然在小试一口汤汁后,开始一大口、一大门地吞咽进食,没多久就把一大碗牛肉面全送进肚子中,这才满足地放下筷子。
回过神后,他简直不敢置信。
“我居然吃完了?”
这到底是什么魔法?为什么这么神奇?他舔了舔唇,觉得有些腻,牛肉面口味的确还是重了些。
才想着,刚才离去的人已经再度出现,手上端着一杯冰凉艳红的饮品,他马上直起身,直盯着那解渴甘霖。
“西瓜汁,我请厨房的人准备的。”
她淡淡解释,将冰透的果汁放到他面前。
出乎她意料地,他并没有马上动口,而是抬起了眼,满满的都是思量。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话能不能不要只说一半啊?没头没尾的,她哪知道他是在问什么?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需要什么?为什么会知道我的食量?为什么你对我好像非常了解?”
一连串的问题爆出,可见得他已经忍很久了。
“而且你还知道我会用筷子?”
而他,却一点关于她的事情也想不起来!潘巧佩在心中暗自怪罪自己,就说好人不能当,何必管他的事呢?看吧,马上就替自己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我再问一次,我们之前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已经快受不了这样子了,自己彷彿就是她手掌心的宠物,她就这样冷冷的,看着他在小小的空间里毫无头绪地乱撞,偶尔心情好就揉两下他的头,而后再继续置身事外,一派冷静地看着他出糗。
“不要再跟我说什么不重要、不记得之类的鬼话了。”
他受够她的疏离敷衍了!
“不记得、不重要,这都是你自己说的。”
粉唇一抿,潘巧佩又回复先前的态度,冷漠而带点愤恨。
她可没忘了,前几天他是怎么伤她的。
“我承认我错了,可以吗?”
他破例地认了错,只希望她能给他一个痛快,不要再这样折磨他了。
“不需要。”
潘巧佩没打算因此而痛哭流涕地与他和谈。
“等下要召开度假村的规画会议,我得先去准备了。”
不想再跟他大眼瞪小眼,潘巧佩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要离开。
“潘巧佩!”
他忍不住拉住她细细的臂膀,头一次唤她的中文名字。
她身子一震,没想到他居然会用中文叫她……真是让人怀念的怪腔怪调啊!
“你说清楚!”
他是一个习惯掌控一切的男人,现在这样雾里看花,什么也弄不清楚的状况,根本是他的死穴,他铁了心地一定要问个清楚。
“没什么好说的。”
面对他的震怒,潘巧佩一点也不在乎。
“你……”
冯雅元握紧拳头,偏偏不能对她怎样。
这样拿一个人没辙的感觉,对他来说还真是头一遭!
“我去做事了。”
冷冷地抛下话,临转身走前,她却忍不住又回头交代。
“去喝西瓜汁吧!清凉退火。”
会发火,肯定是火气太大,就说那家牛肉面太辣了,他偏爱吃!
“你……”
无力地看着她开门出去,冯雅元觉得自己真是半点威严也没有,居然任由她这样将自己搓圆捏扁。
泄恨似地端起她送来的西瓜汁,狠狠灌下一大口。
该死地,还真是好喝!西瓜汁完完全全扫去他胃中的燥热,替代了舌上的辛麻感,让他精神振奋,完全忘了闷热的天气。
这简直是神丹嘛!冯雅元想也不想地大口喝光光。
望着空杯子,他忍不住再次想起那个不让他好过的女人。
她到底是什么身分?两个人之前究竟有何纠葛?冯雅元发现越是相处,浮现的问题越多,再不找出答案,他怕自己会被问题给淹死!四年前?看来他该好好查一查,四年前他在台湾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了!他拿起电话,拨打回美。
“哈囉?”
充满活力的男音传出来,是冯雅元的好友杰克,灾瑞。
“杰克,我需要你的帮忙。”
冯雅元简洁地开口。
“帮忙?行啊!怎么,你台湾那边的工作进行得不顺利?”
杰克感兴趣地问,这个无敌超人居然会需要他帮忙?
“是不顺利。”
冯雅元淡笑,只是原因杰克绝对猜想不到。
他冯雅元竟会栽在一个女人手上,还束手无策地打电话回去搬救兵,这种事说出去一定没人会信!
“哦哦……”
杰克的精神全来了。
“怎么回事?难得有你搞不定的事!”
“不是事,是人。”
他等着好友的嘲笑。
“人?”
杰克停顿三秒。
“不会是女人吧?”
果然,电话那头马上传来大笑声,还有类似“你也有今天啊”之类的戏谑言语。
“杰克,”冯雅元很好心地让他笑了三十秒才出口制止。
“帮我查一下,我四年前来台湾的事,越详细越好。”
“四年前?”
杰克微楞,
“怎么会扯到四年前?”
“我在台湾遇上一个女人,她似乎跟我很亲密,可是我完全不记得她。”
“很亲密?”
杰克直觉摇头。
“该不会是骗子吧?”
他失忆的消息经过报导后,出现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男男女女上门来囉唆,编出来的故事应有尽有。
“不是。”
冯雅元把事情人概说了一些。
“我相信她四年前一定认得我,可是她完全不肯说,所以我只能自己想办法。”
“没问题!”
杰克忙不迭地答应,直觉这一定是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交给我你放心,等我消息吧!”
“杰克,”挂电话前,冯雅元淡道:
“要尽快。”
“知道了。”
第四章瞄了眼手表,发现不是他多心,某位小姐的确已经迟到了。
冯雅元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回工作上,不想心情受她影响,但桌上的档被他翻来翻去的却一个字也没看进眼底,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忽视这个事实,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注意门口的方向。
“麦克!”
他懊恼地妥协,心里明白不先把这件事情搞定,他今天的工作效率大概会挂零。
“潘小姐呢?”
麦克象是讶异老板会注意到这号人物,但想起自从来台湾后,老板的行为老是偏离他的既定范围,这问题似乎也没那么让人意外了。
“还没见到她进来。”
他据实以告,同时心头亮起“有好戏看了”这几个字。
“要我去问问吗?”
他跟另一名将助大卫早就很认真在观察自家老大和那名东方小女人之间的一切,毕竟冯雅元不是常常对女人有兴趣的,跟在他身边多年,是有帮他订过几次餐厅,可是常常都是三次约会后就宣告结束。
这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这么在乎一个女人。
很快地拨电话到总经理室跟秘书室,问清楚了潘巧佩的去处后,麦克的眼中闪着奇妙的光芒。
“潘小姐今早打过电话给颜总,说是有事要请假。”
麦克的表情一派自然,心里却相当期待上司的反应。
“有事请假?”
冯雅元直觉不相信。
这女人恐怕不是“有事”请假,而是“有仇”请假吧!
“我有准吗?”
麦克以轻咳掩住一声轻笑,却不忘搬弄两句。
“其实潘小姐打电话给颜总请了假,也不算是旷职,只是她现在既然派到你身边做事,于情于理都该先向你告知一声。”
冯雅元眉间的褶痕更深,大脑比理智还快做出决定。
“去问看看,我要找到她的人。”
他才不接受这种逃避行为,如果她以为能随意用“请假”的理由躲开他,她就太天真了。
昨天才觉得两个人间的僵局有了新的进展,她今天就搞失踪!麦克的动作很快,马上就问到潘巧佩的手机号码,快快乐乐地呈给上司,他相信老大应该比较希望亲自找人。
冯雅元的确没让他失望,顾不得他还在场,马上就动手打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听见熟悉的轻柔女声,冯雅元满腔的怒火立即找到发泄的目标。
“潘秘书,我想今天应该不是假日,能请问你现在人在哪吗?”
咬牙说着礼貌的字句,客气得彷彿她才是上司。
“我想,我应该有请假的权利。”
电话那头的潘巧佩丝毫没有惊慌或讶异,象是早知道他会打来。
“我不记得我有准过你的假。”
冯雅元一副专断的暴君口吻。
“颜总准了。”
顾及身边有人,潘巧佩努力持平口气,不想跟这种无理的上司一般见识。
“容我提醒你,你现在应该是我的直属部下,要请假的话应该是要知会我!”
冯雅元双眼冒火,语气冰冷地下令。
“不管你有什么事,我命令你现在就过来。”
“冯先生,你都是这样苛待员工的吗?”
潘巧佩算是见识到他的不讲理,不过倒也不算意外,她早就知道他个性霸道无比,总是习惯说出口的话,身旁的人都得乖乖照办。
不过,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当什么忠心部属。
“无论如何,我今天不会进办公室,若你不准我的假,尽管记我旷职吧!”
虽然全勤奖金就这样飞了是有点心痛,但她绝对不要顺从他!
“记你旷职?”
冯雅元没有破口大骂,也没有提高声调。
相反地,他的声音轻柔到让在一旁偷听兼看戏的麦克开始心生警讯。
完蛋了,通常老大露出这副模样,就代表他气炸了,而且马上就会有人遭殃。
若不是潘巧佩不在现场,不然他真想暗示她一下。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潘巧佩压根就不需要别人的暗示,她对他这套早就了解得很。
“你想做什么?”
她防备地问。
“不做什么,只是想好好跟颜先生深谈一番,问他是怎么管理员工的。”
轻柔嗓音依旧,说出来的话却是很明显的威胁。
“你知道的,评估颜先生的领导能力,也在我这次的工作范围中。”
卑鄙!潘巧佩在心中暗骂,这男人还是一样,深知她的弱点!明知道她不怕他针对自己做出任何惩处,就算是开除她也无所谓,可是拖累到旁人的话,她是绝对不肯的!
“就这样,祝你休假愉快。”
冯雅元以轻快的声音结尾,主动收线。
他相信,不用多久,这只逃走的小猫便会乖乖地自己出现。
只是会怎么撒泼,就不得而知了。
潘巧佩果然没让冯雅元失望,只见她一阵风似地刮入临时办公室内,直直冲向冯雅元的办公桌。
“冯先生,就算是机器人,也是需要定期关机检修的!我行得直、坐得正,请假程序完美得毫无瑕疵,你凭什么不准我假?”
最近这阵子被他压榨得昏天暗地,连星期六、日也都要上山下海地陪着他工作,她已经连续两个星期没有休假了。
难得昨天度假村计划定案了,她终于松了口气,打算好好放自己一个假,顺便想想自己昨天的失常行为,没想到他居然会来阴招。
冯雅元好心情地看向潘巧佩显然气炸了的模样,有种自己终于占了上风的快感。
不过在这之前,他很难不注意到一件事。
“你几岁?”
他忍不住暗自心惊,平日她装扮都以正式套装为主,再加上一直都是盘着长发,虽然面孔看起来依然稚嫩,但他知道东方女人一向不易显老,她又总是冷冷地板着张脸,烕觉起来就是个干练的女性。
可是现在,她大概是气得拎着包包就冲到饭店来,微鬈的长发披散,只有额前过长的浏海以小夹子固定,米色的方领娃娃装搭上深蓝色的九分裤,再配上那张气呼呼的粉嫩小脸,压根还是个学生样。
“你到底几岁?”
见她没回答,他忍不住再问一次。
四年前,自己该不会对个未成年少女出手了吧?
“你管我!”
潘巧佩深藏已久的火爆脾气全数出笼,她自认为她今天“休假”,眼前的人自然不是自己的上司,没必要一忍再忍了。
“你凭什么不准我请假?还用颜总的去留来威胁我,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卑鄙啊?”
哦,她一定是傻了才会这样问,这还需要问吗?事实摆在眼前,他本来就很卑鄙!
“先回答我的问题,我们再来讨论你的。”
要论霸道,冯雅元可不会输她。
潘巧佩白他一眼。
“怎么,怕自己犯法啊?”
她很清楚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她该庆幸自己青春常驻,还是嘲笑他的眼光四年来如一日,都烂得很一致?
“原来你也知道。”
冯雅元皱眉。
“几岁?”
“二十六!”
潘巧佩也不跟他囉唆,反正现在不答,他去调人事资料也会知道。
“放心吧!我成年很久了。”
二十六?那四年前不就才二十二岁?自己有这么恋童吗?
“你四年前就长这样?”
他继续追问。
“我从小就长这样,你满意了吧!”
潘巧佩受不了地一拍桌子,阻断他的问题。
“我回答了,现在该你了吧!你凭什么不准我假?”
冯雅元的目光落在她置于桌上的手掌,很自然地伸手覆上,不让她抽回。
“那还不简单?因为我是老板。”
“你这个暴君!”
潘巧佩试着用力抽回手掌,却反而被他紧紧握住。
“放开!你只是买下饭店,又没连我一起买下!”
“哦?”
他感兴趣地微笑,发现这样子的她,比平常那正经冷漠又死板的“潘秘书”好对付多了。
“如果当初有你这项附带品,我可能会以私人名义收购这家饭店。”
他笑得无比开怀,还不忘对她眨眼。
潘巧佩翻个白眼,这个人……知不知道他冷酷强悍的集团执行长形象全数破功了啊?
“很抱歉,我是非卖品。”
抽不回自己的手,潘巧佩只好当作没这回事地专注于对话上。
“我只是来跟你说,有意见请针对我个人就好,不要牵扯到不相干的人身上。还有,我今天的假是请定了!”
他敢有意见或是再威胁她,她就……她就……该死!现在的他,一点也不怕她生气耍脾气不理他,若是他真的要和她作对,她根本连半点筹码也没有!冯雅元没回答,只是起身绕到办公桌前,气定神闲地看着不知为何突然显得有丝沮丧的她。
这倒新奇了,刚才不是还很慷慨激昂地指责他的不是?
“怎么,突然改变心意了?”
他俯身,俊朗的面容近得可以看清楚她脸上的所有表情。
“还是突然想起我是你的老板,刚才那番话可能会激怒我,让你失去这份工作?”
他轻声在她耳边说着,笑得很符合奸商的气质。
潘巧佩一把推开他的脸,不想让他的气息弄得自己芳心大乱。
“冯先生,身为我的老板,你的行为已经逾矩了!”
她强自镇定地退了一步,目光落向他仍强握着她的手掌。
“是吗?”
冯雅元毫不在意地淡应,大手反而使劲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
“我以为,身为老板的我能够拥有更多特权。”
“你这样是职场性骚扰!”
目光喷火,她没受制的另一手连忙按住他的胸瞠,免得自己整个人直接贴到他身上去。
“如果你要这样认定,也许我该做得彻底一点。”
清冷的眸光一闪,他做了自己心底一直很想再做的事——吻了她。
潘巧佩吃惊地瞪大眸子,呼吸之间立即充盈着他的气味,原本阻隔两人的小手被反剪到身后,柔软的身躯再无缝隙地与他的阳刚贴合。
她的理智告诉她要逃开,但她的身体却早一步地背叛她,臣服于他的热情之中。
他灵活的唇舌一再纠缠着她不放,让她的呼吸喘促,世界开始昏沉旋转,双腿虚软得只能靠卧在他强健的臂弯中,任由他恣意地索求,挑逗着她唇上,心上最深沉的快感。
冯雅元没想过自己引以为傲的自治力会住她身上全数毁灭,这样抱着她、吻着她,但他的心里却渴望着更多,他想要完完全全地拥有她!这样强烈的占有欲让他意外,却也觉得该死地正确。
她是他的,这一点似乎是毋庸置疑的!打横抱起她,他稳健的步伐踏向卧房,将她放到柔软的大床上。
这举动让潘巧佩短暂地清醒过来,看清自己的所在位置后,她慌乱地弹坐起来。
“你……”
危险!太危险了!她着急地想下床,离开这个容易把错的地方,却忘了眼前的男人霸道得不容人拒绝。
“去哪?”
一个出手,冯雅元轻轻松松地将她再度压回床上。
“你想做什么?”
潘巧佩的语气不自觉地微颤,在他眼底看到不容错辨的欲望。
“你觉得呢?”
他的语气依然淡漠,动作却充满了火热。
大掌顺着她优美的颈项向下,慢慢抚过她完美的曲线。
“我突然想到,我们还有些事可以“慢慢谈”。
”他的目光带笑,无预警地再度吻上她,唇间尝到的甜美滋味让他发出满足的低喃。
他轻舔着她花瓣般的唇、逗弄着她滑嫩的舌,饥渴地汲取她口中的芳香,让她再也不能言语,只能牢牢地攀住他的颈项,气息紊乱地任他摆布。
“我曾经这样吻过你吗?”
良久,他才稍稍离开她的唇,淡淡地低语,感觉自己的心跳飞快,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子。
潘巧佩咬着下唇,他的吻就像他的人一样专断霸道,像个烙印似地让人难以忽视,但他的问题却又令她心惊。
他想起什么了吗?但冯雅元并没有打算让她回答,灼热的唇很快地又贴上她,这次的吻细密而缠绵,象是撒下了天罗地网,让她这辈子就只属于他一人。
灵巧的大掌在她身上穿梭,很快地,她的衣物就四散在床边,身子像初生婴儿般纯真赤裸。
握住她的一方浑圆,冯雅元的眼中满是炽热。
“自从上次后,我就一直很想这么做……”
大掌微微使劲地在她的胸前揉捏,为那充满弹性的柔软着迷。
“你好迷人。”
他低叹着,手上也没闲下,大拇指轻轻拂过她俏然挺立的乳尖,恶意地画起圆圈。
潘巧佩满面通红,害羞地别过头。
他微笑,俯下脸含住一边的尖挺,轻咬微扯着,更不忘伸出舌头一逞弄那小点。
“啊……”
潘巧佩忍不住发出呻吟,嫣红的脸上是迷蒙的大眼,在他的热力侵犯下,早已忘了今夕是何夕。
“不……不要这样……”
她迷乱地低语,理智叫她赶紧阻止即将发生的事,但她的身子意识却虚软得无法拒绝。
“怎样呢?我的宝贝。”
冯雅元根本没打算把她的话听进去,一掌拙住她的腰不让她有逃走的机会,更加狂肆地舔吮着她的乳尖,为那绝妙的滋味而沉醉,另一手则分开了她的长腿。
不知何时,他的长指已经滑入她双腿间的神秘幽穴。
轻轻柔柔地勾弄着其中的小小花沟,沾染出暧昧的春潮。
“啊……”
身下的花珠被他拨弄着,潘巧佩即使咬着牙也锁不住那阵阵浪啼,依循着他的探玩揉捻,发出了高低长短的吟声。
他的身体象是有自主意识似地,不需要太多的探索便能轻易找到她的敏感处,轻轻松松便让她往自己身下湿润颤抖,无助地偏首轻吟,有如盛开的娇艳花朵般,等着他采撷。
他着迷地看着她动情的娇美模样,心里彷彿有什么机关被触动了。
他不记得她,他的身体却没忘了她,面对她时的反常行为与无法压抑的渴望,只证明了在他的潜意识中,她真真切切地存在过。
所以,她才会这样地影响着他、迷惑着他,让他怎么也无法不重视她!
“你是属于我的!”
狂妄地决定,他很快地褪去自己身上的衣物。
潘巧佩害羞地闭上眼睛,想趁着这机会翻身离开,他却眼明手快地阻止了她,将她圈抱在自己怀中。
赤裸的肌肤相贴,交织出惊人的热度。
“还想逃?”
他冷冷一哼。
“我……”
她不敢看向他,也不敢正视自己的心思,怕下一刻就发现其实自己也想要他,一点也不想拒绝这件事情的发生。
“很抱歉,我不接受拒绝。”
他睨了她一眼,惩罚性地吻住她娇艳的唇,邪恶的长指再度侵占她的花缝,这次不再只是徘徊于外,而是结结实实地探入她的柔嫩通道,撑开她的紧窒。
“唔……”
小嘴被他吻住,潘巧佩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闷吟,她不安分地扭动着纤腰,想要逃离他的长指,却只是将自己推向更危险的情况。
她完全忘了自己现在正坐在他大腿上,这样磨蹭的结果,只是让他胯间的男性更加胀大,欲望更加强烈。
“你……”
他微微低喘,感觉她的臀部擦过自己的昂扬,引发一阵紧绷的快感。
“我……”
她僵在原地,进退不得。
他勾唇一笑,邪气地决定给她一点惩罚,长指开始在花道中急速地来回抽动着,几乎是立刻就感受到花道深处的收缩蠕动。
他低下头轻咬着她洁白的颈子,感觉她的身躯在自己怀中紧绷、颤抖。
“不……啊……”
她无法再思考,也无法再说话,他狂野的侵入已经令她的理智全数丧失,令人崩溃发狂的快感是她唯一剩下的感觉。
她痛苦地呻吟,娇弱妩力的身子瘫在他怀中,小手与脚趾皆因那强烈的快感而蜷缩,神智晕眩不已。
冯雅元扬唇一笑,有力的手臂完全承纳了她的重量,将她转了个方向,跨坐在自己身上。
“宝贝,我来了。”
爱怜地轻啄她的脸颊,他昂扬的欲望前端抵着她泛着湿意的柔软通道,一寸寸地侵入她,在她吃惊地一震时,猛然将她按向自己,贯穿了她的娇嫩,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
“啊……”
伏在他肩上,潘巧佩倒吸了口气,感觉自己的身子被他强行分开,一股肿胀的充实感袭上,满满地将她空虚的一部分填满。
冯雅元没给她时间休息,微微一停后,便向那强大的欲望妥协,开始在她身上进行最原始的欲望律动。
“宝贝,你太棒了。”
冯雅元几乎要嘶吼了,他感觉怀里的人儿是上帝赐给他最好的礼物,她娇小软嫩的身躯似乎是为了他而生的,他爱死了花径里的温暖滑腻紧紧地包覆、吸吮住他的分身。
炽热的昂扬不禁加快了律动的速度,一次次地贯穿、抽出、再贯穿,沉迷于这动人的节奏律动之中。
潘巧佩紧紧搂住冯雅元的肩,承受他一次又一次的侵入,快感由两人交欢之处逐渐扩散,呼吸由惊喘变为急促,在他的撩动下,花径变得越来越敏感、越来越脆弱,她感觉自己就要飞上天,在他的律动下,无助地呜咽着,害怕着那份极致的到来。
她的神经紧绷着,在高潮来临时,唤出了他的名字。
“雅元……”
“我在。”
冯雅元开怀一笑,搂住她的力道一紧,动作更加激烈了。
“不……不行了……”
她低低娇喘着,敏感的身子禁不起他如此撩拨,方才高潮的余韵仍残留在她的细胞之中,下一波却又已来到。
“可以的,宝贝。”
冯雅元抬起她的小脸,放肆地吻着她,感觉一阵战栗感涌上,他抱紧她。
“来吧,宝贝,跟我一起来。”
潘巧佩早已听不见他的声音,身体却听话地遵从他的吩咐,跟他一起攀上了欲望的巅峰,任由他在自己体内爆发。
“天啊!”
健壮的身躯抖动着,他抵着她的额头,感受那慑人心魂的快感。
他从来没有这样子的感觉,那彷彿灵魂整个被抽空,不仅仅只是欲望的发泄,而是有着更深层的涵意。
这代表着什么?第五章激情褪去,理智回笼,懊恼是潘巧佩脑袋中唯一浮现的念头。
天啊,她怎么会……她明明下定决心要跟他当个陌路人了啊,她也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很好,怎么才一转眼,两个人就赤裸着身躯交缠在一块了?鸵鸟地将脸埋在他肩窝,潘巧佩一时之间不知该怎样面对这一切,直到他的唇在她耳边落下……“不!”
几乎是立刻地,她由他身上跳开。
“你做什么?”
冯雅元挑高眉,
“你现在才开口拒绝会不会太迟了?”
“我不是……我的意思是……”
潘巧佩难得结巴了,她能怎么说?说才刚共有过性爱快感的她,却被他的吻所吓到?
“我有时间能听你慢慢讲。”
冯雅元的脸又浮现淡漠,光看她的态度就能得知她现在心里想的,她肯定是会想尽办法,依然否认两人的关系到底。
他的态度如此自在,倒让潘巧佩哑口无言了。
慢慢讲?是要怎么讲?她根本就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没话说?这倒是令我意外。”
冯雅元淡讽,看着她难得的失措。
“那我有个疑问。”
平日冷厉的眼眸扫过她,其中有抹不容察觉的笑意。
“你不冷吗?”
“冷?”
潘巧佩仍处于惊吓状态,反应犹迟钝地不明白他的话,但在注意到他的目光后,她明白了!
“天啊!”
她惊叫,很快地回到床上,以薄被将自己裹了个密密实实。
“太迟了。”
冯雅元耸肩。
“你……”
潘巧佩咬着下唇,却欠缺言语,她的脑中仍是一片混乱。
“如果你不是太大方,就是很习惯在我面前保持这副模样……”
刻意地扫过她光滑细致的玲珑娇躯,他相信答案是后者。
“我是一时大意!”
潘巧佩终于找回声音。
习惯?他也不想想是谁恶霸似地硬要她习惯的!
“大意?你指的是哪一部分?”
冯雅元抿起唇,肯定她接下来的话自己一定不爱听。
“这整件事都是。”
再一次地,潘巧佩没让他失望。
“这是意外。”
她努力保持面无表情,起码在他面前,她不能慌。
“而我希望,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你的意思是,刚才的事情对你而言一点意义也没有?”
冯雅元冷下脸,虽然早就料到她会如此反应,可是心中那把怒火还是烧得火旺。
“我希望你忘了这件事。”
冯雅元怒视着她,就在潘巧佩觉得自己快要在他杀人的目光下逃走时,他倏地转身,甩上浴室的门。
潘巧佩呼出一口长气,整个人几乎瘫软。
他很生气,非常生气,她一点也不想再承受他方才那可怕的目光,所以她很快地穿妥衣物。
无声无息地离开这个两人欢爱过、争吵过的地方。
一直到进入无人的电梯里,她才允许自己露出软弱的模样。
她的身躯还残留着他的气味,她的脑海里充满方才他对她做的事情,现在和过去的记忆开始交错缠绕,让她分不清。
她开始感到迷惑,不确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她以为过了四年,她能够彻底地忽视他,却没料到他仍然拥有巨大的影响力。
一切都乱了,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她太天真了,怎么会以为他失忆了,原本存在于两人之间的感情就会消逝无踪呢?现在,她不仅躲不开他,还再次以惊人的速度发展出亲密关系,这该怎么办?四年后,莫非她还是没学聪明?潘巧佩还是翘班了,而且还拖了徐如茵下水。
“发生什么事了?你脸色又青又白又红的,身体不舒服的话就上医院一趟。”
被急电召出的徐如茵看着潘巧佩,其实心里已猜到她为了什么这般慌张,只是不确定她准备好要谈了没有。
“小茵,对不起,打扰你上班……”
看到徐如茵迅速出现,潘巧佩安下心后,忍不住涌起歉意。
徐如茵平常工作繁忙,自己居然在上班时间拉她翘班。
“既然我都出来了,就是没问题。怎么回事?说吧!”
徐如茵放松地瘫靠在柔软舒适的沙发座上,既来之则安之。
至于翘班的下场,之后再说吧!
“我……”
潘巧佩吱呜着,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一团混乱。
“跟冯雅元的事对吧?”
徐如茵也不为难她,主动帮她起了头。
“他有想起你的事吗?”
“没有。”
潘巧佩有丝黯然,但很快地便掩饰住。
“他真的全忘了,可是……”
“可是怎样?”
看她的样子,分明就是两个人又有什么纠缠了。
“我以为我能无动于衷的……”
潘巧佩低下头,象是在忏悔着什么似的。
“但是我太高估我自己了,我根本做不到漠视他。”
“那他呢?”
这情形徐如茵早有料想到,本来也应该如此,曾经爱得那么深刻的人,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要是遗忘有这么容易,潘巧佩当年又怎么会那么痛苦?
“他对你的态度如何?”
“他……我跟他……”
潘巧佩脸上不禁浮现红霞,想起不久前的激情画面,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向好友开口。
“旧情复燃?”
徐如茵好心地提供说词。
“不算是,我们只是单纯的公事关系。”
潘巧佩在第一时间摇头。
“你脸上的表情告诉我,没那么单纯。”
见她仍是摇着头,徐如茵没好气地指了指她从大方领上衣中露出的半个肩膀。
“小姐,我真的很不想明讲,你脖子上的“草莓”很明显,而且看起来很“新鲜”。
”
“啊!”
潘巧佩直觉地掩住脖子,脸更红了。
“这样说是单纯的公事关系?”
徐如茵一针见血地戳破潘巧佩的谎言。
“你立志当鸵鸟啊?”
“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潘巧佩沮丧地低头,厘不清心里的思绪。
“冯先生有什么打算?”
居然手脚这么快,才没几天就把人吃干抹净,有这么熟门熟路吗?
“我不知道。”
潘巧佩再度摇头。
“他不记得先前的事,顶多猜出我四年前和他相处过。”
“你不打算告诉他吗?”
都滚到床上去了,还不打算复合?
“说也没意义,他又想不起来。”
潘巧佩咬了咬唇。
“而且说不定他根本也不在意那段记忆。”
她可没忘了他说过,那不重要……“但很明显,你们两个仍互相有感觉,都浪费四年的时间了,还要再错过吗?”
她可是很想看到两人修成正果,而且严格说起来,并不是冯雅元对不起潘巧佩,只能怪命运捉弄人啊!
“就是已经错过了……”
潘巧佩低语。
“我倒觉得,命运又把你们牵在一块了。”
只是很爱捉弄人。
“他只是失去记忆,又不是被改造过,他本质还是当初跟你热恋的那个男人,要不然你会这样任由他在你身上作乱吗?”
潘巧佩沉默了。
“你别这么死心眼了!”
徐如茵忍不住叹气。
“忘记你,也不是出于他本意,别因此判他死刑。既然老天都愿意撮合你们了,你不妨给他一个机会。”
她看得出来,好友是心结难解,才会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心里明明还爱着冯雅元,却又侷限住自己,不肯坦承这一点,也不敢让自己再爱一场,就怕再度受到伤害。
知道四年前她有多痛苦,所以徐如茵只是静静喝着自己的咖啡,没再开口,不想给予她过大的压力。
良久,潘巧佩的声音才轻轻响起。
“我知道不是他的错,但是他忘掉了属于我们的记忆,也不曾试着寻回。”
她语气中有丝涩意。
“经过一次,我彻底失去了勇气,我不知道如果再来一次,我是不是还能承受?”
那样的痛,一次就足够了。
徐如茵放下咖啡杯,同情地看着潘巧佩,却不得不提醒她。
“可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任由你如何抗拒也阻止不了的。”
希望她有充足的心理准备。
她还是觉得,冯雅元跟潘巧佩之间,不会是单纯的主顾关系而已。
“我想不了那么多。”
潘巧佩幽幽地掉转视线,想起四年前的点点滴滴,再连接到近日的相处,她还是混乱而矛盾,拿不定主意。
徐如茵轻应一声,没再开口。
就静观其变吧!她在躲他!冯雅元很明显地感觉到,自从那日的“意外”之后,潘巧佩对他的态度更加冷淡,而且更加惹怒他。
在公事上,她依然处理得完善,但是她绝不给予任何机会让两人单独相处,如果两名特助都不在位子上,她就不进他办公室;而且房门永远是敞开的,方便她逃走!冯雅元不得不说,她真的很懂得如何损一个男人——她这样在欢爱一场后便避他若蛇蝎,让他不禁要检讨自己那天是否表现不佳了!
“冯先生,车子已经准备好了。”
潘巧佩轻敲房门,目光落在地板上,连看也不看他。
“总经理请您下楼。”
冯雅元看她一眼,抿着嘴、冷着脸站起身,两名特助已经在起居室等他了。
潘巧佩走在最后面,一贯地离他远远的,就怕再有任何“意外”发生。
想起最近的对峙,她就觉得万分疲累,幸好他即将出差,她可以趁着他不在时好好地休息。
结果想得太过美好,所以当她听见冯雅元的话时,她结结实实地楞住。
“上车。”
“什么?”
站在饭店大门口送行的潘巧佩直觉地问。
“上车。”
冯雅元冷眼扫过,不耐地再次重复。
“我又不用去!”
潘巧佩想也不想地喊。
“你得去,现在。上车!”
他再次命令,冷着一张脸瞪着她。
她该不会以为他不会反击吧?要是真的任由她这样逃避下去,他还算是个男人吗?他哪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她!坐在他旁边的颜泰海见状,连忙出面。
“巧佩,既然冯先生说要你去,你就和我们一块去吧!”
和善的笑容,一面倒向老大。
潘巧佩脸色青白。
“那是两天一夜的出差,我什么都没准备!”
就算要她一起南下出差,总要事先跟她说吧?临行前才要她同行,她连套换洗衣物都没带耶!
“没关系,才一天嘛!东西到那边再买就好。”
颜泰海不忘使了个眼色,要她别得罪大老板。
“既然是临时通知,一切用品都报公帐。”
潘巧佩握紧拳头,很想在众人面前大吼:这不是公不公帐的问题,她才不要跟他一起去南部,而且还过夜!这分明是特危急状态!
“巧佩?”
颜泰海又唤,一点也不敢看向冯雅元的脸色,
“上车吧,要不然时间会来不及的。”
深呼吸、吐气,再深深深呼吸,吐气……“你上哪?”
冯雅元眼明手快地拉住转身的潘巧佩。
“去和特助们坐!”
狠狠地瞪他一眼,潘巧佩终于在他面前显露情绪,露出气愤表情。
“你跟我坐。”
长臂一使劲,她就被拉入车里,重心不稳地跌到他身上。
“你搞什么……”
伸手稳住自己,潘巧佩模样有丝狼狈地抬头,却正对上他湛蓝的眼眸,声音一下子消失。
在另一边的颜泰海连忙打圆场。
“巧佩,你陪冯先生坐吧!我有点事想找大卫他们谈谈。”
说完,他很识相地自己换车去。
冯雅元示意门外发楞的助秘关上车门,然后冷声说道:
“开车。”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潘巧佩窝在车门边,离那恶人远远的,就怕不小心碰上他,意外会再度上演。
明明就没她的事,硬是要拉她来干嘛?而且实在太过临时,她的皮包根本就还摆在二十五楼没带出来,是要她怎么应付这两天一夜的行程?更别说,他肯定心里打着坏主意!早该知道他不会让她太好过的!燃烧的美眸死盯着窗外,心里不断将身旁的男人狠骂一顿,潘巧佩只要想到自己就这样被他捉上车,就很想朝他咆哮。
这根本是绑架吧?冯雅元看着手上的渡假村资料,不时瞄向一旁怒气腾腾的纤细身影,她从一上车就一直维持这姿势,不累吗?心知肚明她这姿势是为了贯彻她最近的宗旨,但是他不急着在这时候打破两人之间的那堵高墙。
“你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受不了她继续漠视自己,他佯装不经意地开口。
与前座的分隔板早已升起,密闭的空间只有他跟她,潘巧佩不用想也知道他在跟谁说话,但是她现在一点也没有心情跟他斗,她想到另一件麻烦事——以他刚才那阴阳怪气的模样跟乱七八糟的举动,总经理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才会找了个理由坐到另一台车上去,留下她跟他单独相处!该死的,她现在最不想的就是跟他扯上任何关系!见她动也不动,冯雅元沉下脸,却也拿她无可奈何。
“你听见我说的了。”
“不用你管!”
潘巧佩再也忍不住地回嘴了。
眉一挑,冯雅元宁愿他对自己生气,也好过视若无睹地把他当空气。
“你的态度很差。”
将资料放到一旁,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的侧脸。
“态度?”
潘巧佩转回脸,实在无法保持冷静。
“你的态度就很好吗?你到底哪根筋不对,干嘛拉着我一起来?这儿根本没我的事,更不用说我什么都没有准备,连个皮包都没带出来!”
方才盘旋心中的怒吼全数出笼,控诉他这个无理的举动。
“你要当随行翻译。”
他轻松地找了个工作给她。
“你自己就会说中文!”
她瞪着他。
“这没人知道,我也不打算让人知道。”
他看了看她。
“还是你打算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上次问她没个结论,正好趁这机会探她口风。
“我梦到的!”
她咬牙回答。
“是吗?”
他冷冷给了她一眼,摆明了不信。
“你现在是我的秘书,随行本来就是应该的。”
“本来根本没这安排。”
潘巧佩真想尖叫。
“要翻译的话到处都有,总经理也可以,干嘛拖我下水?”
“我说了算。”
一句话,堵得她死死的。
没错,他说了算,谁叫他是老大?潘巧佩抿了抿唇,不服气地瞪着他,却在他的凝望下匆匆掉转视线。
冯雅元眸光一闪,大掌占有性地握住她的手。
“而且,你以为我会这样让你轻易逃开吗?”
潘巧佩心下一惊,直觉地抽回手,望着窗外不看他,装成没听见他的话。
冯雅元也不跟她争,反正他已经明白表示了自己的意见,剩下的,就看她够不够聪明了。
一味地逃避,绝对不是个好方法,尤其物件是他!如果她够了解他,就该知道这样的挑衅动作只会让他更势在必得!她睡着了?!冯雅元由文件中抬头,就看见一路上生着闷气的女人倚着车窗睡了,但即使睡着,她的身体依然不忘与他拉开距离,双臂环抱着自己,那过度防备的模样活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这样的刻意排斥让他觉得不愉快,不自觉地打量起她,脑中依然没有出现任何相关的记忆,但他几乎越来越确定,两人的关系不单纯。
看着她的睡容,少了那双老是在冒火的眼眸,她看起来沉静而柔美,令人无法想象她清醒时的坏脾气。
不知是不是作了什么好梦,粉色唇瓣微勾,露出了小小的笑容。
那抹笑,令他心惊。
脑中似乎有什么闪过,他却捉不住,只能紧盯着那即刻消失的笑容。
他微皱起眉,自从到台湾后,他似乎常发生这样的情形。
有时候觉得就要想起什么了,却连闪过的片段都记不住。
是因为她吗?到台湾后,他做出许多自己都无法解释的事,而那些反常行为都与她有关,让他不得不猜想着自己与她的关系。
他没忘了两人初见面时那慑人的热吻,也没遗忘那天在套房里发生的事。
那一定不是两个人的初次接触,他确信两个人以前一定“非常熟”,但是究竟是怎么个熟法?他最不能理解的是,感觉两人像是对恋人,可是依他的行事作风,来台视察只有短短两个星期,应该不会有心思谈私人感情。
还是,一开始两人就说好了这只是短暂的关系?这倒是有可能,他相信依自己的个性,不会有意欺骗对方,就算真的有吸引自己的物件出现,他也一定是一开始就说明了自己只是过客,不可能发展出什么稳定感情。
这样就说得通了,她的不谅解应该是来自于他后来的离开吧?女人常这样,说的是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也许一开始同意了他的话,却又妄想能够以爱来改变他的心意,最后知道失败时,忍不住将责任归究到男方身上。
是这样吗?看着她沉睡的平静模样,再想想她先前的态度言语,这似乎是唯一的可能,她的表现,很符合一个失恋者。
只是,经过了这么多年,她似乎还没把他忘了。
“傻女孩。”
他忍不住低喃,心里涌起一阵甜蜜,也有些心怜。
看似完美的解释,他却又有些怀疑这个推论,似乎有哪个环节不太对劲,可是他又找不出来。
恐怕,解答依然是在她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