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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4344Act03孤独与混乱胡蔚是被毒辣的太阳晒起来的,浑身都是细密的汗。

窗帘没拉,灼热的光线透过玻璃窗直接烘烤著胡蔚。

他坐起来,身边的小纯喵呜了一声。

胡蔚看看黑猫小纯,再看看这间陌生的房间,一时半会儿脑子转不过来。

想了好一会儿,依稀想起了齐霁。

哦,对,昨天跟一个男人回了家。

然後倍儿清纯的睡他这儿了。

齐霁,奇迹。

难不成,真遇上奇迹了?下床,伸了个懒腰,人还没怎麽醒过来。

裸体走到客厅,正看见齐霁脸上压著枕头睡成一团。

弯腰,拿了茶几上的烟,点燃,又拿起手机看看,十点过一刻。

昨天睡下就将近四点了。

饿,很饥饿。

胡蔚从打开的行李箱里拽了一件Tee一条短裤,套上,摸进了厨房。

大约,这是胡蔚看到的非常另类的一个冰箱。

小倒是不小,却空空如也。

冷冻室里有几盒冰淇淋,冷藏室里码著一排啤酒,再无其他。

这人,不过日子不吃饭?胡蔚叼著烟抽完,开水冲灭,进浴室洗脸漱口,看见齐霁这儿三支牙刷,哪个也没用,用手刷了。

把自己收拾停当,胡蔚看著镜子里的自己,冲他笑了一下。

又是无聊的一天,开始。

地安门这一片儿胡蔚不熟悉,就连搬到东直门都是没俩月的事儿。

他转悠半天了,也没踅摸著菜市场。

去超市?不能够,兜儿里就26块6。

正巧身边路过一大妈,拎著个装满青菜的菜篮子。

“大妈,菜场跟哪儿啊?”

大妈停脚,

“就後面那条胡同里啊。”

胡蔚顺著大妈手指的方向摸了过去。

是条商店街,卖肉的卖菜的卖米的一应俱全。

26块6,胡蔚买了:二两香菜,二两香葱,一块姜,一张紫菜,半把虾皮,一斤馄饨皮,一斤半精肉馅儿。

这显然不够,可……钱也不够了。

溜达回去,进了小区,胡蔚犯晕。

他拎著纸袋看著成片的楼群,迷路。

干了!昨儿夜里过来的,还是坐车逗猫,根本没记住。

这可麻烦了,哪儿找齐霁去?电话也没留啊。

不说这个,这顿饭等著下锅呐,自己的行李、手机、猫……统统都在齐霁家!烈日下站了一刻锺,胡蔚往门卫那儿去了。

门卫室是个灰房子,里头就一张桌子,一电风扇,一搪瓷茶缸,一大爷。

“大爷。”

胡蔚凑近了窗口。

“诶。小夥子,什麽事儿啊?”

大爷顶著老花镜看向胡蔚。

唉这个男娃娃有意思,留这麽长的头发。

“问您一下……”

胡蔚组织著语言询问齐霁,可怎麽能精准概括呢?实话实说,齐霁没啥大特点,眼镜?戴的人多了。

白?白的人多了。

这人还不胖不瘦。

昨儿他似乎说到出版社,可胡蔚不知道齐霁跟出版社干嘛啊──这日上三竿也不见上班的主儿。

啊!猛男!!

“大爷,猛男……”

“猛男?猛男又闯祸了?”

大爷一激灵,人都立了起来。

好麽,这是一只什麽风采的狗哇?

“不是不是,我问下猛男家怎麽去。他主人齐霁。”

“啊,齐霁家啊!”

大爷喝了口茶,坐下了。

咳,看来老住户了,早知道就直接说找齐霁好了。

胡蔚看著大爷,不曾想大爷半天不说话。

“大爷?”

“你是谁啊?”

大爷不紧不慢的询问。

“我……”

盘查啊?

“我没见你来过。”

“我不是坏人。”

胡蔚说著拎起纸袋示意自己无害。

你见过拎著蔬菜的坏人嘛?

“我没说你是坏人。”

大爷顿了顿,

“齐霁打小儿我看著长大的,他朋友我都见过。”

胡蔚著急,肉一会儿晒久了不新鲜了。

“我是他表弟!”

“啊?”

大爷扶了扶眼镜框,

“文慧的亲戚?”

“嗯,是,我姨妈。”

“哦哦哦哦……她跟国外还挺好的?你别说老齐有出息啊!”

“哈哈哈,过奖过奖。我昨儿晚上到表哥家的,没记住楼号,你看,这不买菜回来找不著了嘛。”

胡蔚乐。

我顺著你说呗。

胡蔚又想到了陪著贼行窃的猛男……这大爷,也不著调啊,什麽都吐露出来。

那贼也笨,搬大件儿身後还尾随一条狗==胡蔚是顺利摸回齐霁家的,他自己给自己留门儿了。

门一开,脱鞋进客厅──剑拔弩张。

猛男和小纯的互瞪很有气势==小纯看见胡蔚了,喵呜一声,蹭了过来。

干留著猛男不知所措。

齐霁还在睡,睡的倍儿沈。

胡蔚低头摸了摸小纯,去了厨房。

齐霁是闻见香味儿醒过来的,醒了,伸伸胳膊腿儿,浑身不太得劲儿。

离开习惯的床,对他来说是种莫大的摧残。

是什麽这麽香?这是个问题。

厨房依稀有声音传来。

不是人的。

猫和狗叫此起彼伏。

伸手摸过眼镜儿戴上,齐霁晃晃悠悠往厨房去了。

踏进厨房,正看到一个围著灶台的身影。

那人的长发松散的绑著,手里夹著的烟已经烧到了尾部。

地上蹲了一只猫,身边是目光闪亮的猛男。

“醒了?”

胡蔚听见声音,回头。

“啊……是。”

齐霁直勾勾盯著火上那锅。

“你这……”

胡蔚瞅著齐霁。

“嗯?”

“你这内裤太难看了。”

齐霁的脑子还木著,听到这句只是低头,看。

灰色的棉质内裤皱巴巴的贴在身上。

视线上移,对上胡蔚的,

“呃……”

看著齐霁慌乱撤退的身影,胡蔚呵呵的笑。

这人真挺好玩儿的──这也脸红?上厕所、刷牙洗脸刮胡子。

齐霁把自己收拾利索了才敢离开卫生间。

这辈子头一次遭人讽刺内裤。

丢人!出来胡蔚已经在桌边儿了,餐桌上两大碗热腾腾的馄饨,桌下两只碗,小纯和猛男早开动了。

“你……包的?”

齐霁瞪著那碗热腾腾个个儿饱满的馄饨问。

“吃吧,再放一会儿没法吃了。”

胡蔚拿了勺子,开动。

“天儿这麽热……你吃的下?”

“你吃不下?”

胡蔚眼睛一亮,他正发愁自己不够吃呐!

“呃……”

齐霁不知道该怎麽回答才好,人家辛辛苦苦忙碌自己不吃太过意不去。

“没事儿,少吃点儿,多的拨给我。”

胡蔚乐。

就这样,齐霁的多半碗馄饨到了胡蔚碗里。

等吃上,齐霁後悔了──人间极品!这苦夏闹得他好多天没胃口了,有胃口的时候又都是各类面条充饥,这会儿冷不丁冒出一人间极品……这份懊恼唉。

胡蔚美滋滋的吃著,纵使加上齐霁的多半碗也远远达不到他的胃部饱和,但,有总比没有强。

齐霁很快吃完了自己的那份,馋虫被勾了出来,虽说不至於到画饼充饥这会儿也猛灌汤了。

好在,汤也美味,足足一大碗灌下去,顶事儿。

盆儿干碗儿净,齐霁点了烟,瞅著胡蔚吃。

瞅著瞅著,他的疑虑就都出来了。

昨晚觉得他是个离家出走的孩子,这会儿又觉得不像,家里的大少爷可不该是个往厨房钻的,钻的还这麽有学问。

“你是还想吃麽?”

被齐霁盯了数分锺,胡蔚绷不住了。

虽然舍不得分出去馄饨,但是吧……让人干瞪眼,尤其是房主干瞪眼这可不靠谱儿。

“啊?呃,那个……”

“你表达能力,有问题?”

齐霁满脸效果线。

“不够我再……”

分你,这词儿胡蔚说不出,再分他就得饿肚皮了。

遂,一咬牙,

“不够我再买点儿给你做一碗?就是……你出钱。我没钱了。”

“胡蔚。”

齐霁认真的看著胡蔚。

“嗯?”

胡蔚不明所以。

“问你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

“啊?私人问题?哦,你问。”

胡蔚喝了口汤。

“你不是离家出走的吧?”

“什麽?”

胡蔚晕。

“我……我昨天跟猛男回来,瞅见你行李箱开著,我就看了看……”

“哦。”

“你说你无业游民,那什麽……无业游民买不起这些行头吧?”

“呵呵。”

“还有……你饭做的这麽好吃……也不应该是大少爷……”

齐霁没说完就被胡蔚打断了,

“好吃?”

见胡蔚瞪著眼问,齐霁一愣,

“是啊,极品了都!”

“你再说一遍……”

胡蔚不吃了,无比认真的看著齐霁。

“说……说什麽?”

“好吃?”

“好吃啊!”

胡蔚笑。

先是微笑,然後是舒展的笑,接著是绽放的笑。

“好多年没听人说过我做饭好吃了。”

胡蔚推开了碗,拿过齐霁扔在餐桌上的烟,点燃,

“呵。好多年。”

齐霁还愣著,搞不清楚状况。

“我不是离家出走的,真不是。”

胡蔚摆摆手,

“现在无业游民也是真的,没工作挺长时间了。”

“以前是……”

“猜猜看。”

“厨师?”

齐霁认真的看著胡蔚。

胡蔚差点儿被自己这口烟呛死==“不是?”

“不是。”

“那是?”

“模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如此啊。”

“嗯。”

见胡蔚无意多说,齐霁感觉有点儿冷场。

烟毕,站了起来,

“我带猛男下去转悠一圈儿……”

“哦。”

胡蔚剩下那几个馄饨终究还是没吃下去,

“你去吧,我收拾。”

“行。”

“诶。”

胡蔚端碗起来往厨房走,又站住了,

“遇上门口的看门大爷,你就说我是你表弟。”

“啊?”

“刚买菜回来迷路了,他盘查我半天,逼急了我说是你表弟。”

“呃。”

“他跟著就跟我说了一大堆,你父母在国外哈?”

齐霁擦汗,这张大爷……服了。

“一个人挺孤独的吧?”

胡蔚淡然的笑。

“……”

齐霁下楼,猛男拽的他步履蹒跚。

一个人挺孤独的吧?呵呵,是吧。

要不然,怎麽会就这麽糊里糊涂捡个陌生人回家?这事儿,齐霁真想不出怎麽跟杭航说。

虽然,他就是直觉上认定,胡蔚不是坏人。

胡蔚叼著烟刷碗,没吃了的馄饨便宜了小纯。

看著享受著美食的小纯,胡蔚愣了愣。

好吃啊!齐霁说的无比认真。

胡蔚已经记不清楚最後一个对他说这话的人是谁了。

年代久远。

胡蔚不可避免的又想起了以前。

16岁,他就离开了故乡,来到北京。

那时候仿佛觉得这里可以找到些什麽,梦想或者说将来。

读了两年的模特学校,就一脚踏进了那个圈子。

吃过很多苦,算是熬到出人头地。

但,如果让胡蔚选他情愿自己从未成功过。

因为,在那个成功的氛围下,他丢失了太多,最多的是自我。

反而是一脚深一脚浅辛酸摸索的时候,现在想来比较快乐。

成功的、光鲜亮丽的、镁光灯闪烁的生活,是胡蔚最不愿意去回忆的生活。

那段生活,台上的日子还算不错,至少只要按照自己该做的去做就好了,而台下的……杂物林立永不停歇的後台、肮脏不堪四处是乱七八糟食物呕吐物的总统套房、漂亮的妞儿帅气的凯子三五个人不止凑在一起的性爱派对、成堆的大麻K粉随手扔开的注射器、口袋里的钱柜子里的名牌时装……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胡蔚知道,如果自己不离开,在他大放异彩的同时,消耗的就是生命。

再不可能二次光临自己的生命。

至今,胡蔚不知道是什麽勇气让自己义无反顾的放弃了到手的梦想和未来,他就是什麽都不要了,因为他不知道要来干嘛使。

然後,都放下之後,胡蔚也没觉得一切有什麽好转。

他不想回家,他给不出一个交代,他希望能给继母一份好的生活,可是,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他还是会伸手向她求助。

然後,他跟过两个男人,动机他自己也揣测不出,似乎一度他想过要一种平凡的日子也算给自己找个容身之所,然後,事实告诉他,没有。

他想要的日子谁也给不了他,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日子。

这不赖别人吧?不赖。

他们就是认定他要很多,他们也尽力给他很多,只可惜,胡蔚要的很少,并恰巧是他们给不了的。

离开最後一个男人是两个多月前吧,那男人回家看到胡蔚在做饭,很诧异的说,你干嘛要做,交给佣人就好了。

他从身後抱住他的时候,忽然让他很恶心。

那天晚上,胡蔚跟他SayByebye。

然後就是那场租房风波,然後就是……很好吃啊!小纯喵呜喵呜的叫,胡蔚这才发现水已经溢出了水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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